妙齡
妙齡
那聲阿有終究是淹沒在人群的喧鬧中,唯有剛才金寶寶和舒淺冷漠的對視,冰冷地提醒著他們雙方此刻不幸敵對著。 晚會結(jié)束。 人群陸陸續(xù)續(xù)往外散,偌大的禮堂即將空場。 陳三! 舒淺一邊注意著那個男孩的動向,一邊死死拽住情緒已然激動起來的妙齡,你把那個男孩子看住,不準(zhǔn)他離開這個會場。 是。 謝青山死到哪里去了!兒子還要不要了! 急于安撫妙齡而不得法的謝廣突然懵了,剛才陳家夫人在說什么?什么兒子? 到底是槍林彈雨闖過來的,情況再懵逼,謝廣也能立刻消化, 全體集合!所有門都給我把住了! 那一聲中氣十足的集合在穹頂?shù)亩Y堂里迅速蕩漾,引起了那邊正牽著狐貍爪子準(zhǔn)備離開的謝有鶴的注意力。 兩雙清泉涌動的雙眼順著一條線重合,分離,重合。 一分為二的玉璧相隔許久再次相遇依舊嚴(yán)絲合縫。 阿有! 像是杜鵑鳥在金陵臺上的鳴泣,像是卡西莫多在鐘樓飄來蕩去敲響哀鳴的鐘聲。有那么一瞬間,謝有鶴覺得心被撕裂了一條口子。 為什么這么不舒服? 她是誰? 妙齡。 終究是沒拉住。 再大的囚籠也禁錮不住一位母親誓死要沖破而出尋找孩子的決心。就像電線桿上破碎了又再次糊涂上的相同的尋人啟事。日積月累,菲薄的紙張在水泥桿上也有了時間厚度。 那個柔弱的像只小鳥的女人掙脫束縛奔向他,未開口,所有的眼淚都開始奔涌。 手被握住。 謝有鶴愣了一秒,微微皺著眉,只覺得手掌好濕,像是能擰出水。 她出了好多冷汗。 阿姨,你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 沒 嗚咽聲率先傳出來,妙齡的嘴張張合合,終歸是沒說出來。 她一直在看他,那個毛絨絨的她未曾觸碰到過的腦袋,端端正正的,她看不真切。一直到那束聚光燈打下,他的臉完完整整出現(xiàn)在大屏幕里。 洶涌而起的思念一下在心里翻滾激越。 這就是她的孩子! 摸摸 蒼白的手像是寒風(fēng)中的枯枝,謝有鶴沒有動,看著那只蒼白的手像是寒風(fēng)中的枯枝一點點伸向他的臉。 顫顫巍巍。仿佛他拒絕就會被折斷。 謝夫人! 金寶寶極其不高興,立馬警覺地扯住謝有鶴往后退,口吻不善,您一來什么都不說就碰我男朋友,不太好吧。 嘩啦。 十幾個黑洞洞的槍口不由分說齊刷刷迅速對準(zhǔn)金寶寶的腦袋。 金寶寶冷笑,這個謝家地位最高的從來都不是男人,而是妙齡這個柔弱無力的女人。控制了妙齡就控制住了謝家? 謝家好大的陣仗,都不準(zhǔn)人講道理了嗎? 謝有鶴反應(yīng)更迅速,直接把金寶寶往身后扯,護(hù)在身后,一臉慍怒, 阿姨,你們到底有什么事。 不是,不是 妙齡被謝有鶴的動作扯得踉蹌,雙手仍死死抓住不放。 阿有,我是mama。 她的表情就像是世界都崩塌了,類似于悲傷,類似于激動的心情徹底控制住她的思考能力。 謝有鶴有點難過,酸澀感汩汩的從心底涌出來。 想抱抱她。 手上落空。 金寶寶愣了兩秒,就看著謝有鶴放開她的手去抱住那個幾乎哭脫力了的女人。 狗男人。 算了,原諒他。 手往后擺了擺,示意劉德應(yīng)他們不用過來。 別哭。我在的。 謝有鶴輕輕拍打著她的脊背,像是哄睡搖籃中的小嬰孩。 她好瘦。是那種被折磨下來的消瘦。 準(zhǔn)確說謝有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做出這種舉動。他隱隱猜到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只是當(dāng)年謝父跟他講過,撿到他時他身邊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塊到處都能買到的普通小毯子。 他父母并不想找回他。 所以他從未動過找親生父母的心思。 只是當(dāng)這個女人淚流滿面的牽住他,說是他的母親,他大腦一片空白,全憑本能支配。 孩子mama找你好久了 別哭。 妙妙。 大門外一身西裝的中年男人焦急的大步跑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從謝有鶴懷里抱出情緒徹底失控的妙齡,摸著她的腦袋,一如從前柔聲哄著。 妙妙乖,我們先回家,回家好不好? 不要!他就是我兒子,妙齡在謝青山懷里拼命掙扎就是不放開謝有鶴的手,一臉哀求,聲音嘶啞, 青山你看看他,他就是我孩子我沒瘋 謝青山心里像被刀割一樣,都是他的錯。 他不是個太壞的人,他也幫過人,他也為這個國家做過貢獻(xiàn)。他是個軍人,講犧牲,不講回報??墒菫槭裁磩e人的孩子都能找到,他們卻一點音信都沒有。 他們可憐到甚至連一張可以比對的照片都沒有。 幾年前妙齡也出現(xiàn)過認(rèn)錯孩子的情況,所以他一接到舒淺的電話就立刻趕過來。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熱切的心反復(fù)被置于冰窖,一直到現(xiàn)在仿若齒輪咬合的機(jī)械尋找。 青山,求求你看看他。 謝青山依言抬頭,看清那張臉,如遭雷轟 和妙妙長得好像,眉毛又像他,嘴巴也像他。 這二十年不是沒遇到過長相相似的,要么像妙齡,要么像他,但是很少有這樣一個人吸取了他們兩個人的優(yōu)點長出來。 那顆幾年前就死寂的心突然也活泛起來。 難道他真的是 謝先生、謝夫人,光靠長相你們就認(rèn)親會不會不大好。起碼要給個DNA吧。 謝青山終于清醒了些,尋常人家找孩子都是要比對DNA 的,更不用說謝家這樣的豪門大戶。認(rèn)孩子向來都不是個添雙筷子的事情,整個家族百來號人的身家性命基本也放到那個孩子手上。 有DNA! 不知從哪里來的蘭天成一身風(fēng)塵仆仆卻難掩喜色的跑進(jìn)來,站定在謝青山面前,五指并攏,舉在耳側(cè),一如曾經(jīng)跟謝青山并肩作戰(zhàn)的樣子。 報告班長!我有DNA檢測報告! 說著便將手中的牛皮信封交給謝青山。 心臟瞬間咬緊。 蘭天成!金寶寶尖聲喊出來,你騙我! 他根本不是要為了調(diào)查干女兒男朋友的背景,而是為自己當(dāng)初的班長找兒子! 寶寶。蘭天成脊背微微彎折,剛才還滿是喜色的面龐,一下子松垮下來,手足無措,我 他以為金寶寶會很高興的 牛皮紙嘶拉嘶拉響著,在整個禮堂顯得尤其突兀。 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 沒有人敢說話。 啪嗒。 晶瑩的眼淚泅濕紙面。 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 我就知道 兒子。 金寶寶輕輕推了一把反而呆愣住的謝有鶴。 去吧。 去他們懷里。 不想描述了,反正就是各種感動。 那種喜極而泣的親人團(tuán)聚總是讓人動容。 全場都在哭。 除了她。 別說,謝青山那么大把歲數(shù)電視里看著挺帥,哭起來卻挺難看的。 金寶寶! 很突兀,很惹人嫌。 聽?wèi)T了幺幺,寶寶,突然有人連名帶姓氣勢沖沖的喊她,金寶寶硬是沒反應(yīng)過來。 皮膚蒼白,眼下微微發(fā)青。熬夜賭博? 金繁。 小叔叔。 老爺子不行了,要見你。 金盛要死了? 花瓣唇微微上翹的嘴角被努力壓制著不徹底飛揚(yáng)起來。 我陪你! 喲。 原來狗男人沒把自己忘了。算他有良心。 金寶寶看了一眼還拉著謝有鶴不放的妙齡,突然想起他們第一次吵架她也是那樣拽住謝有鶴不讓他走的。 算了算了,這個男人余生都是她的,沒必要爭個朝朝暮暮。 不用。我有手有腳的,還打不過一個回光返照的? 大逆不道? 謝青山眼睛有些紅,揉了又揉。 噴。 響亮的擤鼻涕聲音,鼻子被揪得通紅,謝青山又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兩聲,恢復(fù)往常的嚴(yán)肅唬人的形象, 兒子啊,你先陪你mama。 這種時候他是不希望謝有鶴離開的,妙妙離不開他。但是女朋友家人要死了,攔著不讓去也顯得不太近人情。 我陪你女朋友去。 他還不知道兒媳婦兒名字。 不用,謝謝叔叔。 謝廣,你陪著去。 老人家死了還叫孫女回去,怕是要爭家產(chǎn)了。跟兒媳婦爭,就是跟他兒子爭。 找死! 是。 禮堂外。 Kim。你情敵不好對付了。 金發(fā)男嘖嘖兩聲覺得可惜了,今晚的娛樂活動的女主角沒了。 他好不好對付,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