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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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腿好了很多,楊林給她辦了出院手續(xù),拿了藥,麻煩馮大夫開一張診斷單,他要帶著她去別的地方療養(yǎng)了。 馮大夫詢問:是不是醫(yī)療費太高? 楊林嗯了聲,是原因之一,但不是所有原因。馮大夫有兩分關(guān)切,是不是找到原因了? 楊林沉默許久,側(cè)頭道:謝謝您。 楊林知道看醫(yī)生是有用的,楊柳那些他們都是廢物的說辭,除了怕泄露秘密的恐懼,還有根植心底的貧困支配她,讓她不愿意去花這個錢。 楊柳此時拿著賬單沉默,楊林拿過來放在口袋,淡笑說:你啊,掙的都是未來看病的錢。 他把楊柳從床上抱起來,遞給她拐杖,攙扶著楊柳離開了,楊柳拄著拐杖基本能自己行走,他把她放在車上,楊柳忍不住問:我們是去跳海嗎。 他說:跳什么海,我要看著你變好。 楊林給她系上安全帶,他開向她的家,家里沒有換模樣,他給她交了房租,讓房東先別打掃,楊林幫忙收拾了廚房和客廳,蹲在地上擦拭地上的污穢,等弄干凈便抱著她把她放在床上,將衣服拿過來,往蛇皮袋子里裝,楊林說:這些都要? 楊柳不知道說什么,只好說都要。 楊林默默地裝好她的行李,那些化妝品都被他精心放在小的包裝袋里。 楊林找完房東退租之后,小心地扶著楊柳上電梯,讓她按著門,他拎著兩個大袋子進來,電梯里其他人還好心地幫了個忙。 沈道也在,看著楊柳說:有些精神了,這也住了兩個多月了吧,都快秋天了。 楊林說:謝謝你的照顧,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有需要,就給我打電話。 沈道摸摸頭發(fā),幫他拿了一袋子,塞在后備箱和車后座,詢問:是不住了嗎? 楊林道:她搬過去和我住。 哥你沒成家呢? 楊林沒回答,而是說:沒她也不是家。 楊柳聞言,心里酸澀。 沈道知道應(yīng)該沒機會再見了,鼓起勇氣說:我喜歡楊柳,她真漂亮! 他對著楊林表白,楊林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說:我替她謝謝你。 他坐上駕駛位,看著她說:你比較喜歡誰? 楊柳托著腮道:我不喜歡比我小的。 楊林輕笑,揉揉她的發(fā)頂。 現(xiàn)在他們彼此之間,什么謊言欺騙都消失殆盡,一切潰爛的傷口都被放在太陽底下灼曬,楊柳慚愧地想,她把那晚說出來,居然有幾分解脫。 她側(cè)頭觀察楊林,明白他確實自己都不知道,他受了那么嚴重的傷,卻還表現(xiàn)的若無其事。而最奇怪的是,養(yǎng)這么一個不好養(yǎng)的女人,他居然說找到了人生的意義。 他們兩個都不正常,但凡有一個正常人,大概都沒辦法變成這種既不是兄妹也不是情人的關(guān)系。 楊林把車停在樓下,正碰見張姐和周漪,看他攙扶著楊柳下車,許久不見的楊柳纖瘦無比,她穿著碎花的長裙,一手拄著拐杖,懷里還有只小貓,張姐趕緊把楊柳扶住了。 他下車拿了兩個袋子,周漪想幫忙,被他婉拒,張姐說:這是怎么了? 楊林道:摔了,張姐麻煩你攙她上樓了。 沒事,小事。 周漪看向他,敏銳地察覺了,問他:你要搬走了? 他點點頭,看她一眼,又說:謝謝。 周漪知道楊林根本不是蠢人,再傻都應(yīng)該明白她的心思,這句謝謝反而覺得心底酸酸的,她說著沒什么,也跟著上了樓。 楊林把行李放在地上,給她們兩個倒茶,張姐連忙問楊林,這身上是怎么弄的。 她不僅摔壞了腿,身上也撞得淤青遍布,更別說脖子上扎眼的繃帶。 楊林道:她從樓上摔下來了。 這傷周漪看了都難受,摸摸她打著石膏的腿,嘆口氣:唉,自己打拼不容易,弄成這樣,還不如回家。 周漪說完就拉著母親走了。 楊林把熱水遞給了楊柳,然后半跪在她身邊,問她:要不要去住在海邊? 她愣了愣,放下茶杯,看著他,一時無言。 楊林站起來把她抱在懷里,想著該吃藥了,便將藥片送到她嘴邊,他輕輕道:我們換個環(huán)境生活,簡簡單單的,你說怎么樣。 楊林低頭哄她:柳枝,你要學(xué)著跟自己和解,你不記得我教你,別人的評價只是參考,你要好好的看待自己。你不要信那些臟話,你很好,不是晦氣的東西。 楊林摟著她輕晃:你已經(jīng)盡力了,讓你這么難過,哥哥對不起你,如果你覺得辛苦,我也可以去坐牢。 她慌忙地搖頭,好好把藥吃了,楊林道:我們要吃藥,也要跟醫(yī)生交流,你要相信哥哥找到的大夫,你好好治病,你現(xiàn)在想怎么生活,你告訴我。 楊柳抬頭看他,現(xiàn)在他們之間已經(jīng)沒必要有任何遮掩,她忍不住澀聲道:我喜歡你,我想和你永遠生活在一起。 他說好,他們會在一起的。 楊柳已經(jīng)不關(guān)心自己的病癥了,因為楊林更沉默,他心里埋了很多事情,她擔(dān)憂地撫摸他的脊背,問他:那你呢你怎么辦? 他靠在她的肩膀上,第一次顯示出脆弱的神情,喃喃道:你說呢,我該怎么辦,你安排我。 楊柳想,就當(dāng)一切都沒發(fā)生過,他們從頭開始,好好生活。如果他必須有罪,那她也會一起承擔(dān)。楊柳把他攏緊了,靠著沙發(fā)躺下,他也埋在她的懷里,緩緩地呼吸著。 她撫摸他的頭發(fā),才察覺他睡著了。 楊柳很少有時間和他講話,去了解他,去溫暖他,去正確地愛他。她現(xiàn)在也不清楚,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認為自己的死是對他的報答。 楊柳從未想過,他也需要她?;蛟S就是楊柳從心底看不清自己存在的價值,才將自己殘忍地從他身邊抹除了。他該多難受,她都沒想過。 他就這樣躺在她胸口熟睡,楊柳抱著他,他睡了一整天,第二天從床上醒來,第一件事是找楊柳。 她拄著拐杖熬粥,楊林趕緊把她舉起來放在座位上,幫她煮好白粥,他拌了一碟涼菜,兩個人簡簡單單的吃了飯,有些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那個秘密。 楊林數(shù)數(shù)藥片,放在手心一粒粒給她吃下去,楊柳吃完就沒什么精神了,情緒波動不大,有些傻傻地躺在床上。 楊林把她的卡翻出來,密碼也不用猜測詢問,一直都是他們兩個的生日。打開她的賬戶查詢,合計兩個人的錢,還有不到一百萬,再加上一套房子夠在普通的小地方幸福的生活了。 在這期間衛(wèi)辛一直聯(lián)系不上他們兩個人,這次楊林終于接了電話,急得衛(wèi)辛都哭了。 我的祖宗,你們?nèi)ツ牧耍?/br> 楊林道:枝枝生了場大病,我們打算去遠一點的地方療養(yǎng)。 衛(wèi)辛急忙問:怎么了?三姨去看看她 三姨,她之前得了嚴重的抑郁癥,我想,我們攢了一些錢,我?guī)ズ靡恍┑沫h(huán)境,好好緩解一下。 在楊林心里,精神病不是什么難以啟齒的病,就像感冒發(fā)燒,他語氣淡淡的,可衛(wèi)辛聽出了一些疏離。 衛(wèi)辛謹慎地問:那小柳怎么想的 在她的記憶里,楊柳還停留在那個瀟灑的都市精英形象,而他們兄妹兩個人,已經(jīng)有許久沒見過了。 楊柳和抑郁癥是挨不上邊的,衛(wèi)辛看她總是在微笑,看起來不像會抑郁的孩子。 楊林回頭看楊柳,她拿過電話,跟衛(wèi)辛道了謝,說著不用惦記之類的話,最后便掛了。 衛(wèi)辛幫著他們出了大山,恩情難以回報,楊林知道她的大兒子生了孩子,便包了三萬的紅包放在席上,當(dāng)做是最后的報答。 衛(wèi)辛去門口收好禮金,看到一個紅包上寫著楊林楊柳,趕緊打開了,里面躺著一摞錢,還有一張字條,是楊林規(guī)整的字跡。 三姨,無以為報,我們走了。 衛(wèi)辛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