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粥店

    夏天就是一通暴脾氣，雨來得急去得快，放學時已經(jīng)轉(zhuǎn)成毛兒細的小雨。

    陸洲洲被方妍拉到私中附近一家粥店，里頭不只賣粥，飯，面，小菜跟酒一應俱全。用餐地兒不大，每張桌子間隙僅容一人走過，結(jié)帳柜臺有瓜紅色的長壽花，和眼珠描繪得光彩的招財貓。

    兩人坐在離廚房最近的地方，方妍說：這里聽說很好吃。

    紅得發(fā)亮的桌面有油漬，陸洲洲抽張薄得能透光的劣質(zhì)紙巾拭去。

    我劃好了，妳看要吃什么。方妍將表推給她。

    拿蠟筆在價目表上劃記，陸洲洲要了碗白飯，一碟青江菜，一盤鵝切rou，一份湯。方妍見她這般點菜，習以為常，抓錢包就去柜臺。

    小時候，有一次老陸晚歸，托鄰居阿姨帶小洲洲吃飯。小洲洲頭回見到什么叫一家三口整齊坐在餐桌，吃得簡單卻有人間煙火味。親爸親媽不會做菜，親媽走后，老陸更是每天買便當，然而，陸洲洲覺得手捧一碗干凈白米，面前擺滿菜肴，才是吃飯。

    給老陸發(fā)完不回家吃飯的訊息，陸洲洲百無聊賴地等餐，方妍的眼頻探她后方。

    妳看什么？她才發(fā)現(xiàn)不只方妍，整間店的私中學生有意無意朝這邊望。

    她轉(zhuǎn)頭，廚房入口垂面藏青色布簾，底下一個排水孔，矮凳上有人在刷圓盆內(nèi)的臟碗。

    看人洗碗很有趣？

    方妍壓低聲：是看私中學霸洗碗很有趣。

    里面那是我們學霸？

    陸洲洲忍不住又回頭。

    簾子遮住他半張臉，不過下巴弧線好看，袖子擼起的小臂線條流暢。廚房悶熱，他面頰盡是汗珠，皮膚卻好得反而更顯水潤，白里透紅，這要不家里養(yǎng)得好，就是天生基因優(yōu)秀。

    方妍嘰嘰喳喳，把今天聽到的八卦分享給陸洲洲，妳不知道我們這屆新生，有一個人叫周恒，刷破私中歷年錄取的最高分數(shù)嗎？成績是市里第一，私中開出三十萬獎學金，擺明要他。

    陸洲洲玩著竹筷袋子，一下打結(jié)，一下拆開。

    結(jié)果學霸家好像很窮，聽說在這里給人當洗碗工。方妍話語間幾分看戲意味。

    也是，誰對在校園高若皓月，在外面低若塵土的人設不感興趣呢。讀書時不可侵犯，工作時任人蹂躪，這設定光想就帶感。

    陸洲洲瞧面前一干私中學生表情。嘲笑、同情、鄙夷、幸災樂禍找不出別的了。

    陸洲洲輕嘆，問方妍：這家店是真的好吃，還是你們的借口？

    是借口也是真的不錯吃。

    好吧，起碼還有個不錯。

    為什么菜不快點上？她餓了。

    人那么多，妳急干么，無聊的話我們一起來看學霸啊。

    陸洲洲無語，去動物園還要付門票錢，妳付人家錢了嗎？

    我不是有消費嗎？

    那錢又不是進周恒口袋。

    其實我還聽說一件事，學霸長得很帥。

    方妍語落，一對優(yōu)越的桃花眼立時躍于陸洲洲的腦海。她并非沒見過帥的人，不過能被她記在心上，目前還真只有周恒。

    她按記憶中的周恒模樣，漫不經(jīng)心點評道：是好看，而且有時候又冷又兇，有時候卻乖得不像話，反差的樣子很吸引人。如果他能喜歡上自己，摘星星摘月亮給他都愿意，成績好，長得帥，他就是初戀本戀

    突然，指甲修得齊短，骨節(jié)分明的一只手，將白飯重重往陸洲洲面前擱下。

    厚沉的聲響甚至有一瞬蓋過電視的新聞播報聲。

    周恒冷冷睨著她，眼角聚有少許倦意，卻目光如炬。他薄唇緊抿，感覺應該還有余力可以發(fā)一頓火。

    陸洲洲尷尬地張嘴打算解釋，周恒先她一步。

    同學，我不喜歡妳，妳摘星星摘月亮也沒用。

    噗哧。方妍捂嘴掩笑。

    附近的人停下筷子，關注著這邊。

    陸洲洲苦笑，那個、周恒，我對你沒興趣

    是好看，而且有時候又冷又兇，有時候卻乖得不像話，反差的樣子很吸引人。如果他能喜歡上自己，摘星星摘月亮給他都愿意，成績好，長得帥，他就是初戀本戀周恒復誦一遍她的話。

    陸洲洲傻了。

    周學霸，您自己說著不羞恥嗎？還有，學習上出色的默背速記能力可以不必用在她身上沒關系

    這話難道不是妳說的？嗯？

    周恒最后喉嚨滾出的單音節(jié)，低沉拖長，有半秒性感得讓她分了神。

    是我說的。

    陸洲洲懊惱低下頭，手撐擋在額角，為自己那番話感到丟人。

    同學，謝謝妳喜歡我，不過請別追來店里，會打擾到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