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上)
前路(上)
光華果在四十九日之期醒來后得知自己生了場大病,靠得道高僧一救才脫險,為報救命之恩她也隨鐵涯道長前去修行。近日她便辭別父皇母后,宿于無極觀內(nèi),與另外二名道徒,大師兄名為道坡,因被父母遺棄于一道觀坡上,被鐵涯道長所救,起名為道坡,擅騎射劍術(shù)。二師姐名為吾清,自幼便奉道,擅醫(yī)理。 鐵涯道人當(dāng)日見公主前來,與文昌帝君畫像前叩首,鐵涯道長說,既已入我門下,已不是在俗人。今你跟隨師姐名諱,賜你道號為吾真。去吧,你已拜過我,去拜過你師兄師姐吧。 師兄道坡長得周周正正一副正義凜然模樣,師姐吾清溫柔細(xì)心,而吾真天真活潑最是這世上無憂無慮之人。此后鐵涯道人與徒弟三人,出門一路向西,一路上互相照料,關(guān)系也更加親密。師傅去西邊只為與西域密宗巴思八佛道辯論,第一次師傅輸了。這次是為了第二次佛道大論。路上道坡悄悄向吾真解釋到。 吾真得知后十分驚訝,悄悄問到,還有此事?我以為師傅道法高深世上無人可及,怎還會輸。 道坡沉吟了一下,不以為然道,并不是辯論孰優(yōu)孰劣,道教崇尚天然且務(wù)實,而佛教辯經(jīng)是基本,所以這場辯論會輸。但論起符箓作法,懸壺濟(jì)世,師傅此次辯論絕不會輸?shù)摹?/br> 說起符箓作法,吾真頓時起了好奇心,師兄,你們一路上定有很多見識奇聞吧,你說給我聽聽。 師兄師妹二人一路上嘰嘰喳喳,吾清見他們越說越離譜,喊了聲,師兄,快到日中,剛經(jīng)過榆樹林,我看見有獾子,你去獵兩只當(dāng)午餐。真真也順道采些蘑菇去。 吾真一身小道士打扮,頭戴帷帽,提起青布直戳便跟著道坡往才剛經(jīng)過的榆樹林里,還沒走出兩步,便聽到吾清在身后喊著,真真,把你的帷帽戴好。 她聽見朝著師姐吐了吐舌頭乖乖戴好,小跑兩步跟在道坡身后邊走邊說,師兄,你能不能教我習(xí)箭啊。 道坡雙手抱頭在前洋洋得意道,行啊,待師兄給你做一把軟弓,你多跟著我打獵,日后慢慢也就會了。 傍晚薄暮間,師徒四人行至南安府,鐵涯道人看了看天色說今晚就在這南安府找個寺廟道觀歇下吧。 四人方進(jìn)城,城內(nèi)街上空空蕩蕩冷冷清清,沒幾個行人,明明是暮春之際,卻有深秋蕭瑟之境。道坡不免開口道,連年征戰(zhàn),這南安府本是大縣都看不及幾個行人。 吾真跟著師傅落后一步,左右瞅瞅說,不對啊,如果是打仗導(dǎo)致人口減少,怎留下的都是男子。這一路我竟沒有見到一個女子。 她本是無心之語,可說完了之后,眾人也察覺不對。街上所遇這人見他們四人都露出了異樣之色,眼神大膽有躍躍欲試前來攀談之色,要不是看著師兄道坡一臉剛正之相,只怕就要上前來掀開這對姐妹的帷帽了。 吾清年紀(jì)較長明白這些人的眼神并非善意,轉(zhuǎn)身護(hù)好了吾真,與鐵涯道長交換了一下眼色,她輕輕整理著她的帷帽,圍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并對著吾真說,也許是因為女子婦人都在深閨,不好拋頭露面。 說著走至城郊,見一戶人家升起裊裊之煙,道坡前去探望,見屋內(nèi)只有兩位老人,并沒有年輕一輩。鐵涯道長說明了來意,老伯也樂意歡迎他們。六個人圍在早已被擦得油亮的桌臺,鄉(xiāng)間人家窮,只點一盞蠟燭。 吾清吾真姐妹退下帷帽,透出女兒之姿,那老伯有些驚訝道,這南安府許久未見女兒身了。 見吾清幫這老婦料理餐余,鐵涯道人問,南安府是人口大縣,老伯為何出此言? 老伯嘆道,這都要從上任南安守備說起。聽聞那守備是靠岳家發(fā)跡,吃了岳家的絕戶,來此邊下了一道令,南安嫁女除了索要嫁妝外,女方家需要不停地倒貼男方家。岳父家每個月要兩次設(shè)宴邀請女婿,連女婿的衣服鞋子都要岳父家打理。 即便身下幾位徒兒都是奉道之人,聽聞此等不合常理處也驚訝。那老伯接著道,連自己女兒生子,從產(chǎn)婆到孩子滿月、周歲之禮,花銷都是岳父家出。如果岳父家準(zhǔn)備的不周到,妻子在家日子就不好過了。 吾真從小生在天啟皇宮里,身嬌玉貴,從未聞得女兒與男兒有何區(qū)別,她聽到此也忍不住問,難怪我今日進(jìn)城沒有看見一位姑娘,這樣奇怪的法令下,誰還會愿意生女兒? 那老伯問此語,被戳中了心事,鼻尖一酸,我當(dāng)日便生得一女本來早就定了高鄉(xiāng)紳人家,還沒過門時,便被王秀才搶走,高鄉(xiāng)紳不肯罷休向上級伸冤,反被王秀才反誣,小女在這拉扯之間受不了這屈辱便投井了。 說罷道坡憤然道,連世家讀書人都開始搶婚,你們這里還有王法嗎? 見一旁老伯說得涕泗橫流,鐵涯道長擺擺手示意道坡言多必失。 晚間吾清吾真師姐倆睡在一處,起先是吾清先聞到一陣異味像是迷煙,還沒來得及叫醒身旁的吾真,便被迷煙嗆住了,昏迷之前想到了老伯飯間一席話,心中念道,糟了,該不會是搶婚?那真真... 身下已無反應(yīng),還能聽見身邊暗中有人嘰嘰咕咕的耳語 還有一個女的,要不要一起抬走。 算了,先搶個頭小的。今晚就送進(jìn)洞房,也怕是跑不了。 吾清聽著心頭一痛,只愿師兄能無事救下被擄走的真真。 吾真被顛醒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竟身在一頂軟轎中,從小坐慣了轎攆今日被這抬轎人顛得頭暈眼花不醒都不行,她扶了扶被顛歪了的小帽,心中尋思了一下,自己這該不是被搶親了吧。 她把頭望轎壁上貼著,聽見抬轎人互相說道,這多虧了老張前來通報,又兩個道姑子路過。我們家大少爺都四十歲了還未聞女色,今日一定得保他成婚。 吾真聽著握緊了雙拳心里暗罵道,這南安府可真是上面官員胡作非為,底下刁民膽大妄為,可謂是官民勾結(jié)無視國法,等自己若有一天回天啟,定要稟告父皇處置這南安府太守。 想到這又不僅想,還想著回天啟,現(xiàn)在能不能順利離開南安府都是個問題了,正思考如何脫身時,聽見外面抬轎人嘀咕,這前面是保俶山,常年鬧鬼,可不能走這條路啊。 另一個抬轎人不耐道,耽誤了大公子的好事,你我可擔(dān)待不起。咬著牙也得抄近路走這保俶山。 這句說完,周圍卻陷入了一陣死寂。甚至連腳步聲都不見,接著便是一陣悉悉數(shù)數(shù)之聲,吾真心中想著,該不會真是鬧鬼? 轎內(nèi)突然沒來由地吹起一陣涼風(fēng),吾真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她忍不住伸手掀開轎簾,還沒碰到,轎子便東倒西歪起來,轎外那抬轎人傳來了哭爹喊娘的哭叫聲,別過來,別過來。 接著轎子被重重摔下,光華被跌出轎外,起身她揉了揉眼睛,黑夜中山林里布滿了藍(lán)色影子,而那四名抬轎人都被這藍(lán)色的身影纏住了手腳,耳邊都是口中哭爹喊娘地哭嚎聲,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你放過我吧。 而藍(lán)色身影似乎并沒有敵意,只是纏著他們,嘴中嘰嘰喳喳地念著什么。 太吵了吾真捂住耳朵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仿佛幾萬個無數(shù)個聲音,由遠(yuǎn)及近,他們同時在喚,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