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調.16

    我這才想起，從前李郁并沒有娶妻，一是因為國喪，還有就是，在他的母親趙淑妃眼中，誰也配不上李郁。

    特別是在發(fā)現(xiàn)我和李郁的事情之后，趙淑妃更是憋著一股氣，一定要為他尋了天下最好的佳人，必要讓他忘記了這一段荒唐事來。

    首先在容貌上就必須要勝過我，再者家世不能差，不能是妖妖調調的瘦馬之流，她物色了許久，最終也沒能找到稱心如意的，到后來，李郁就一直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娶妻也沒有孩子。

    沒想到觸及他的傷心處，我有些不自然地道：我也只同林意英在一起了三個月，露水情緣罷了。

    我十六歲嫁給林意英，前面幾個月還好，后來林家的母親竟然提出要給林意英納妾，我堂堂公主，豈能受這等屈辱？當即斷發(fā)出家。

    那以后，我再也沒有見過意英。他是納妾還是別的，我都不知道了。

    李郁瞥了我一眼，正色道：別胡說，怎么算露水情緣？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元配正妻，以后再也有什么旁人也是越不過去的。

    確實，這也許就是儀式的重要性，所謂正妻，便是合了八字，八抬大轎正門進林府，同他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以后死后也要葬在一起的。

    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記得掀開蓋頭，初見林意英的時候，心中的那一點微妙的欣喜，畢竟是青春年少的郎君，很難叫人生出惡感來。

    任我如何對他冷臉，新婚的那晚，他望著我的時候，眼中是亮晶晶的，想到這里，心中不免有幾分苦澀。

    我自嘲地笑笑：有什么越不過去？后來我去道觀了，他不是照樣好好的，估計納了幾個妾？也罷了。

    李郁定定地看了我一眼：你怨他。

    我愣了一下：沒什么可怨的，我當時就那么走了，他必然是恨我的。要說怨，可能是他更怨我。

    空中陷入一陣靜默，我的指甲陷進手心。

    過了一會兒，李郁嘆了一口氣：再有什么怨，到現(xiàn)在也該消了。

    是啊，現(xiàn)在已經(jīng)物是人非，可我們被困在這里，哪里能夠再見到意英呢？茫茫人海，他又去了哪里呢？

    李郁淡然道：你既然喜歡他，若從前不賭氣，一直這樣和他在一起，應該也不錯。

    他的聲音清清淡淡的，一下子飄得很遠，將我的思緒也帶遠了。

    讓我不由自主去想，我若是跟意英在一起，會是怎樣？

    擦干了，起來吧。李郁的聲音將我喚回現(xiàn)實，我抬頭，驀然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有些冷。

    我忽然意識到什么，空氣變得黏稠又厚重，叫人喘不過氣來。

    或許我應該像從前一樣抱著他的胳膊，向他表白：郁哥哥，從頭至尾，我心里愛的只有你一個人。

    又或者說：我情愿出家，也絕不同那等會納妾的男人在一起。

    但最終，我的身體僵硬，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木然跟在哥哥身后，坐到了床榻旁邊，忐忑地望著他。

    他瞥了一眼過來：愣著做什么？過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