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在做什么
他們都在做什么
新年第一晚,賀軼在沒在家度過。他回家一趟,短暫停留便不告而別,似乎是要逃避某種讓他不適的氣息。 他拿出了喬榕的照片,那張被壓皺了一個角的證件照,他對著燈光高高舉起,屈起手指彈了彈。 折痕讓人心煩。 他已經(jīng)很久沒用過錢包這種東西,在抽屜里東翻西找挑出一只,把照片插進pvc夾層,啪一聲收好,揣進了口袋。 賀家和任家的商業(yè)重心放在縉安,但他對這個城市并不熟悉。 他在臨滄長大,后來便是出國,沒有正經(jīng)在縉安生活過。 南不南北不北的地方,看似四季分明卻毫無地方特色,這場大雪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導(dǎo)航顯示有些路段已經(jīng)被臨時封鎖,賀軼不趕時間,繞遠路開到老城區(qū)的獨棟房產(chǎn)。 穿過安靜的前門花園,他進屋的同時撥出了一個號碼。他說話時神情專注,時刻帶笑的聲音卻不太可信。屋內(nèi)很快暖和起來,他陷進沙發(fā),抬起手比對墻上的半裸油畫。 寫實風(fēng)格。沒記錯的話是任莉從哪個親戚那里買的。她表妹的兒子?好像姓俞。叫什么他已經(jīng)忘了。對于這些臨滄以南的親戚,他的印象僅僅停留在童年。 電話里的人交代著最近的項目。建筑圖紙已經(jīng)發(fā)到了郵箱。他盯著女人的裸背和長發(fā),問起那位傳說中的縉安新貴。 南方人,弟弟,哥哥,原配,做皮rou生意的小三,廉租房,拋妻棄子的男人。 眼前展開一張交錯的樹狀圖,他揉了揉酸痛的鼻梁。 這么能藏。不愧是你。 裸女腰間的米色絲綢欲掉不掉,險險掛在髖部。頭發(fā)濃黑如墨,垮在右肩,垂下一些閃亮的發(fā)絲。肩膀略窄,靠在玻璃邊,鏡中印出小半張正臉,手里拿著一把匕首,蛇形臂環(huán)繞上手肘。 她要開一扇門,他叫住了她。 好久不見。 不想對我打聲招呼? 答案在她的動作里,在她麻木又漠然的眼神里。 真無情。 畫中人仿佛露出了嘲諷的笑容。賀軼翻身而起,抓起茶幾上的煙灰缸,用力擲了過去。力氣太大,他彎了腰,隨后摘下眼鏡,坐在地板上笑。 帆布撕裂,畫框扯斷一半,掛在半空,接口處的油漆紅得像血。 絲緞裙擺拂過雪花,紅寶石耳環(huán)歡快的跳動,和她開心又驚訝的表情相配。 她跑進大雪,只留給他一個背影,就像她以前做過的那樣,沒說再見,徹底的無視。 - 突如其來的焦躁困擾已經(jīng)喬錦榆很長一段時間了。喬榕在家的日子,他會好受很多,分開之后,他又開始不舒服。 他的手機是喬榕花自己的工資給他換的,新的型號,在學(xué)校里屬于頂配級別。 下著小雪,他躲在被廢棄的圖書館門口。一排平房,他做賊似的把自己掩在冬青樹后面。 jiejie! 電話剛接通,他就迫不及待的喊了一聲。 那邊過了一會才回答。 你沒上課嗎?她問。 現(xiàn)在午休,我躲著給你打電話。 ......手機被收了不給你換。 他皺了眉,姐,你感冒了嗎? 沒有,只是嗓子有點不舒服。 喬錦榆關(guān)心了兩句,接著說,相親怎么樣?那個男的行不行? 你管這么多......好好學(xué)習(xí),期末考不好別回家。 我就是想知道他有沒有騙我。他說那個人很優(yōu)秀,是大家族出來的人,還給我看了照片,確實很帥。他自戀的補充,但是我覺得,沒有我?guī)洝?/br> 你最好看。 真的嗎?喬錦榆撐著下巴偷笑,那我和哥誰更好看? 那邊有一會沒說話,就像忽然靜了音。 他喂了幾聲,喬榕的呼吸聲在耳邊炸開。她說,你好看。 喬錦榆許久沒答上話,不僅是出乎意料的肯定回答,也因為她那聲抽泣似的呼吸。她的聲音軟的不正常。 姐。他心里難受,莫名的想哭,我想你了。 我過幾天就回來了,你好好上課,我給你帶好吃的。 你會和那個人在一起嗎?他突如其來地問。 我不會的。 你要早點回來。 知道啦......聽話,快去上課。 掛斷電話后,喬錦榆繼續(xù)在屋檐下待了一會,臉色一改方才的歡喜雀躍。 他給喬海合發(fā)了一條短信,一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回復(fù)很及時,好像回來了,你怎么不自己問問? 喬錦榆腦袋一木,胸口砰砰急跳。過了很久,他把冰冷的手揣進口袋,茫然的放眼四顧。 - 這是俞松待在縉安的第二個月。喬榕離開后,他也辭退了工作。家里有些長輩早就看不慣他的職業(yè),換做管理畫廊,專心經(jīng)營自己的工作室,贏得耳根清凈。 他不是沒想過去找她,可惜沒敢。他向簡菡要了她們平時的聊天記錄,有一些照片是他不主動問就永遠看不到。 磬山的風(fēng)景,倒塌的道觀,掛滿神像的昏暗古屋。她在屋檐下,把玉米和牽?;ㄌ賿煸谝黄?。 她家的客棧打理得很漂亮,讓人很有入住的欲望。 朋友的私人拍賣行前段時間出了一只上好的羊脂玉鐲,他覺得很適合她,想要截下來,但是已經(jīng)太晚。買家意愿堅定,不斷加碼,他怕被人懷疑惡意競價,沒有堅持下去。 喬海合那邊的人來攀關(guān)系的時候,他沒有關(guān)注。不知對方靠什么打動了老俞的心,回家聚餐,他們興致勃勃的聊著其他圈子的事情,先是一段復(fù)雜的感情糾紛,然后他聽到了喬榕的名字。 她到底有多少爛在心里的故事? 晚上,老俞留下他,盤著兩粒圓不溜丟的核桃,喬海合是個人物,那姑娘跟他像,長得俊,沉穩(wěn),我覺得可以試試,你說呢? 他沒有表態(tài)。 時間方面我再跟他說一說,你自己認真考慮。 那幾天,從小看著長大的表妹失戀后在家鬧得天翻地覆。他被拉去哄孩子,后來把人帶到了縉安,教她畫畫,帶她看病。 情緒多變的女孩子,平靜的時候坐在旁邊就是一幅畫,發(fā)作起來連他都不認,只見他是個男人,不分三七二十一抓住東西往他身上砸。 顏料畫板調(diào)色盤,一團糟。 他在她身上找到了某種近乎邪惡的靈感,一個巴掌,無緣由的突然襲擊,他偶爾覺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個受虐狂,但是心情在這種忙碌中奇異地舒緩不少。 直到年底,她的心理問題逐漸穩(wěn)定下來,他也走了出來,好像在這種互相折磨又互相諒解的過程中扔掉了一部分不堪的自己。他無不嘲弄的認為如果再繼續(xù)下去,自己大概可以原地成佛。 和欲望無關(guān),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進行過正常的發(fā)泄,僅剩的那些青年沖動仿佛一下子消失殆盡。他有一種慢慢在變老的感覺。盡管這種變化還沒有體現(xiàn)在外表上。 感情逐漸沉淀下來,他心平氣和,做好了再次被拒絕的準備。 在那一晚,喬榕從會場角落出現(xiàn)的時候,他知道除了自己,還有其他人在打量她。 他從來沒見過她穿禮服裙的樣子,沒有讓他失望,漂亮得如同一片行走的星云。她的手鐲樣式妖艷,離得很遠都能看到細碎的銀光,他想起冬日的獵戶座,璀璨的Rigel星。她看起來興致缺缺。 誰的忍耐更痛苦一點?他不知道。 她太簡單了,她的不安和謹慎能讓人一眼看穿,連意識恍惚的表妹也看出她的不自在。 他把自己抽離出來,回到了俯視的角度。在他習(xí)慣的角度俯瞰自己,還有整個世界。 - 景區(qū)封閉,已經(jīng)很久沒有外人光顧小鎮(zhèn)。 磬山封鎖之前,在風(fēng)俗畫作坊工作的老人帶來一疊厚厚的心經(jīng)。是喬榕寫的。她說,寫了這么多,也不帶走,我看寫得很好,就一齊拿下來了。 付佩華道了謝,隨手放在窗邊的餐桌上。 天寒地凍,不少流浪貓流竄作案,過了兩天再看,有些墨跡已經(jīng)暈開,留下一些濕了又干的貓爪印。 她把這些經(jīng)文拿出去,塞進了垃圾桶。 很久了,她已經(jīng)很久不信神了,沒有用,她這樣告訴自己。 - 自從喬榕和俞松接連離開,簡菡在畫室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慢慢變成半失蹤狀態(tài)。 她沒有經(jīng)濟方面的顧慮,只要有輕松的職位打發(fā)時間,她就能稀里糊涂混一輩子。 胡帆家里有開私人美術(shù)館的打算,她參與其中,最近一直在打聽最近的展覽消息。 除了展覽和藝術(shù)家,結(jié)婚兩個字在她腦袋里出現(xiàn)的頻率同樣不可忽視。 偶爾她會厭煩,并且會相當暴躁地表現(xiàn)出來。 前段時間胡帆遞給她一本塑封彩印書籍,翻開的瞬間,浮夸的鉆石高光和油墨味直接淹沒感官,強烈得讓人覺得有毒。 她為這本冊子和胡帆吵了一架,銳利的書頁劃過他的手臂,留下一道血痕。 胡帆沒有和她爭執(zhí),收好東西離開,晚上差人送來親手做的姜母鴨,第二天早上又是一副笑瞇瞇無所謂的樣子。 再大的氣也消了。 他們的訂婚宴就在年初。她想過邀請喬榕和俞松,但最后劃掉了他們的名字,只留下兩家直系親屬。 規(guī)模很小,不會打擾任何人,這是她的私心。 改變更新規(guī)則了~ 最近一直在質(zhì)疑自己,越寫越不自信了,可能得緩一緩。 非常感謝在評論區(qū)留言送珠珠的大家,你們的善意和鼓勵一直是我堅持下去的動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