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病人
兩個病人
蔣南在商場給徐懷鳴看衣服,她剛認(rèn)識徐懷鳴的時候他穿得很體面,不過是以前他的女朋友們給他挑選的,蔣南問:誰付錢?徐懷鳴笑笑,他跟著那些女孩逛街,先拿她們的賬單,然后得到兩件衣服的報酬,最后一起算錢。他一直對女人大方,因為他覺得女人好,一切都值得。婚后徐懷鳴還穿著那些,他母親也給他買,款式品牌就老氣點,徐懷鳴也穿。蔣南原來以為徐懷鳴是個喜歡打扮的人,其實不過是個石膏架子,讓他怎樣他就怎樣。有天他周末出門剪頭發(fā),回來是一個平整的板寸,說不出的滑稽,蔣南說你怎么讓他們給你剪成這樣?徐懷鳴照著鏡子,說:怎么了,沒什么區(qū)別?。?/br> 王欽打來電話,說找機構(gòu)的事,蔣南打算讓徐本明先上一些干預(yù)課程,王欽替她靠好了兩家,一家在本市,近;一家在南方,專業(yè)。王欽讓蔣南選,蔣南說:我回去找徐懷鳴父母商量一下吧。王欽說:你現(xiàn)在在哪呢?蔣南說:商場。王欽問:你帶著你孩子?蔣南說:嗯啊,不然?王欽說:我也在外面,離你那挺近,正好你也帶著他,我去找你們,今天咱們先看一家。 蔣南買好了衣服,在休息區(qū)等著王欽,王欽出了電梯,在椅子上找到蔣南,立刻小跑著過來。蔣南抱著徐本明起身,王欽提起她的購物袋,然后看見蔣南在把徐本明放進兒童車?yán)铮謳退鲕囎?。徐本明坐在座位里,也不亂看,更別說抬頭見見王欽,他平常連他媽都不怎么理。王欽伸手托了一把徐本明的屁.股,說:這小子真沉啊,你天天去哪都拖著他?蔣南說:當(dāng)鍛煉身體吧。 蔣南看了機構(gòu)的設(shè)施環(huán)境,也不錯,王欽已經(jīng)來過一趟了,跟機構(gòu)工作人員聊得很熟,給蔣南介紹這兒的小孩怎么玩,怎么上課。蔣南說:晚上我問問他們的意見。王欽點頭,略有一點不滿。蔣南當(dāng)沒有看見,王欽這段時間太熱絡(luò)了,也太為她抱不平,蔣南看得出他的意思,結(jié)婚儀式上各方朋友像來喝散場的酒,默認(rèn)有了家,就再不用有摯友。王欽是看她過得不好,對她又死灰復(fù)燃了。這段時間里蔣南也發(fā)覺她跟他走得太近,幾次是有些要出格了,但是她也沒拒絕什么,現(xiàn)在誰還跟她站一邊兒呢?有一個算一個吧。 蔣南帶著孩子去徐家吃飯,路上改主意,把徐本明送到她媽那里了,她媽很喜歡孫子,但是不能長幫蔣南看顧,因為她也有另個家了。蔣南再去徐家,就稍晚了一會,徐母問孩子呢,蔣南說送她姥姥那了。飯桌上徐國濤又問徐本明,蔣南說爸、媽,今天我就是來說說徐本明的事。 徐國濤選南方的干預(yù)機構(gòu),徐母也同意。蔣南能猜到他們的想法,他們怕徐本明在本地丟他們的人。徐本明生病的事他們應(yīng)該也發(fā)覺了,卻一直不承認(rèn),或者說是故意逃避,不點破,這樣徐本明就還是健康的。一個家怎么能出兩個病人?一個新的接續(xù)的希望,又一次破滅了。蔣南說:我跟爸媽想得一樣。徐母說她也去陪,蔣南說不用了,到時候我去,徐懷鳴留家里,也照顧照顧你們。爸去體檢了吧,結(jié)果怎么樣?話題就岔開了。 今年年初的時候,蔣南帶徐本明去醫(yī)院,回來時看他們老兩口都沉默,臉色灰得像死刑犯。又一次的死刑。蔣南心想:他們心里,該覺得一個讓他們丟臉的孩子,不如死了得好。蔣南則鎮(zhèn)得多定,自閉癥,又不是缺胳膊短腿,能吃又能喝,養(yǎng)著他就好。蔣南還想到他們夫婦倆倆怎么守財?shù)氖聝毫?,不是有錢么?正好,又來一位花錢的。 這樣想還是在氣,沒外人的時候,蔣南看著獨自玩耍的徐本明,她的孩子就要這樣地過一輩子?她沒有什么別的求的,只想讓別的孩子都有的,她孩子也能有,為什么就獨讓他這么可憐?蔣南還懷疑過是徐懷鳴的瘋病遺傳來的,但是醫(yī)生說不是。蔣南開始不相信醫(yī)生,醫(yī)生總是讓她等,讓她別著急,讓她眼看著徐本明跟別人越來越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