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變變變，變身！

    “皓霖，你還是太年輕。我再說一遍，這事你別管。你管好你自己。”傅傳明不緊不慢地整好質(zhì)感優(yōu)良卻被扯皺的衣領(lǐng),   可那顆脫落的扣子似乎嘲笑著故作姿態(tài)的從容。

    傅皓霖青白色的骨節(jié)從手背暴出，咬緊的牙關(guān)里有柱柱冰錐，“你今天的樣子讓人惡心。我不會替你隱瞞，我會告訴我媽?！?/br>
    眼神泄露出一瞬間的躲閃與不安，卻還是回到了那副神色自若的神態(tài)，“你以為這就是對你媽好嗎？傅皓霖，你想想清楚，你媽和你現(xiàn)在吃穿不愁靠的誰。你媽一年那點工資夠買她幾身衣服？夠買她幾套化妝品？你覺得她離了我過得更好？你要去就去，隨便你。但我勸你想清楚?！闭f完，拿了在一旁尷尬地被動聽八卦的泊車門童手里的車鑰匙，踩下油門，獨自揚長而去。

    米杉手腕劇痛傳來，“霖霖，疼?！?/br>
    雙眼都帶了赤紅色的眼睛回過神，趕緊松開了在憤怒中無知無覺中捏緊的胳膊，輕輕揉著掐出來的紅痕。“先回房間吧，我想想怎么和我媽說?！?/br>
    躺在點綴了怪異道具的色情水床上，米杉安靜地側(cè)躺著，任由在剛才那場沖突里流失了所有力量的傅皓霖像毛絨玩具一樣把她抱在懷里。

    許久的寂靜后，傅浩霖低聲開口，“我怕我媽受不了。我從小到大，沒看見他們兩個人怎么吵過架。我媽稍微沉個臉，我爸就會去哄，家里什么事，幾乎都順著我媽?！?/br>
    “我爸...很多他教育我的話，還有一些他的作風，我都不太喜歡。他不理解我的追求和愛好，只有我媽支持我，大概也是因為她身處這一行吧?！?/br>
    “但所有人，包括我，都覺得他算是個好丈夫。甚至我外婆外公，都喜歡我爸喜歡的不得了。他做出這種事，沒人敢信。我擔心我媽崩潰。”

    縱使米容笙作為美容院老板娘，最昂貴先進的護膚品和醫(yī)美儀器應(yīng)用盡用，可掌舵生意自負盈虧，總歸再雍容漂亮的臉上也有了入世的煙火氣。

    周薏雖不擁有米容笙靠著超聲刀拉出光滑到眼角細紋都難尋的皮膚，人至中年，卻是活在真空中的少女氣質(zhì)。米杉在心里比較著，忍不住揪心，這樣一個人，必定不如自己mama那樣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能夠承擔感情變化的風險。

    “那你還要告訴你mama嗎？”

    “我...我應(yīng)該還是會，我會換婉轉(zhuǎn)一點的方式說吧。我媽和他感情這么好，他在背后做出這種事。我支持我媽離開他?！?，想到剛剛傅傳明那副甚至沒有太多羞愧的嘴臉，有些厭棄地回答。

    米杉捻著被角，猶豫了很久，才轉(zhuǎn)身看向發(fā)怔的傅皓霖?！傲亓兀阌邢脒^你mama，萬一不想離婚嗎？或者她其實...她甚至知道你爸爸的事。”

    愕然，“怎么可能，我媽這樣的人，她不可能忍得了?！?/br>
    “我mama開美容院的，所以她認識好多你mama這個年紀的阿姨，有些老客會和她聊自己家里的事，尤其是家里有丈夫外遇呀包小三呀什么的。”

    “大多數(shù)知道丈夫出軌，要么裝著沒看見，要么鬧一場，然后將就接著過下去了。真正離婚的，其實沒幾個。我好幾次看到我媽和我說家里有出軌事件的阿姨，和她們老公一起開開心心來按摩?！?/br>
    “選擇不離婚的原因有很多，很多人是因為家產(chǎn)不好分割，離婚了生活水平下降。但是還有很多人，只是因為人近中年，因為過去的感情牽絆，或者說是不想離開現(xiàn)在的生活，沒有勇氣開始‘自己’獨自生活，重新再尋找新的感情?！?/br>
    傅皓霖聲音里藏著痛苦，卻依舊冷靜，“其實經(jīng)濟倒不是主要問題，他們結(jié)婚這么多年。我們家所有房產(chǎn)都在我媽名下，真要離婚財產(chǎn)分割我媽生活不會收到影響的。我媽...是一個很純粹的人，我覺得她受不了我爸出軌。”

    “我...我明白你什么意思。我剛剛的話只是想要和你說，如果做離婚決定，決定權(quán)只應(yīng)該在你mama手里面。她如果要離婚，或者她有離婚的意愿，需要別人支持，你當然會站在她身后。可是只是...如果她選擇不離婚的話，你也不要評價她的選擇。霖霖，我知道你生氣，可是她需要你的支持?！?/br>
    可周薏的堅強和冷靜出乎兩個人的預(yù)料。

    縱然已是最婉轉(zhuǎn)的說法，傅皓霖也做好了mama情緒崩潰的準備，周薏卻只是閉著眼，用指間一遍遍地揉著像是劇烈頭疼引起的皺起眉心。

    “媽，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如果你需要法律顧問，我上次...”

    周薏壓住了傅皓霖因為情緒激動微微抖動的手，“mama是大人，這是爸爸mama之間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好。你自己顧好生活，好好學習，不要cao心我。”

    高樓邊落地窗偶有飛鳥經(jīng)過，周薏數(shù)到了第十群鳥飛過的時候，眼光轉(zhuǎn)回了在窗邊另一頭看著自己的少年，“皓霖，你是男孩子。所以爸爸一直對你比較嚴厲，可能有時候也逼著你做了許多你不想做的事，但你不要懷疑爸爸對你的心?！?/br>
    曾經(jīng)還將將沒大腿高的小男孩，轉(zhuǎn)眼間自己視線卻只能平視他的肩膀。周薏抬起頭，像二十年前那樣輕輕揉亂男孩的頭發(fā)，縱使氣質(zhì)南轅北轍，可五官里每一個角度都是傅傳明的影子。

    “皓霖，不管我和你爸爸將來發(fā)生什么，我們都是你的爸爸mama，我們永遠最愛的都是你，記住了嗎？”

    米杉坐在停在地庫里的車里，剛剛看見腳步虛浮的傅皓霖，就沖上去扶住?！傲亓兀⒁踢€好嗎？”

    能多不好呢？兩個同樣寡言少語卻意志獨立的人的對話注定是留白的。面對堅決要求自己的空間思考和處理剩下的事的周薏，傅皓霖能留下的僅是一句，“媽，那你照顧好你自己。有需要找我。你只要叫我，我一定來?！?/br>
    “杉杉，我想回家?！备叼┝匾幌蚱椒€(wěn)如鉛墜的聲音有些顫抖。

    “回我們兩個的家?！?/br>
    沒有絲毫猶豫，“我陪你?！?/br>
    硬的東西是很堅強的，凍的很硬的冰山也是。可大輪船撞上冰山，冰山也會開裂的。米杉把頭蹭進頸窩里那個熟悉的角度，想幫撞碎的冰山取取暖，“跟我我把車開回家，然后定機票一起走?！?/br>
    行李收拾妥當，坐在副駕駛的傅皓霖翻了翻包，“杉杉，我身份證還在家。你能不能幫我去??？我...不想再進一次家門了?！?/br>
    書桌右邊下面第二個抽屜，米杉從井井有條的抽屜里很快找到了證件。

    咦，這是什么，好可愛！右邊最下一個抽屜是唯一有鎖的抽屜，可此時疏忽地微微打開?？吹铰冻龅某裟樞∧泻㈩^像，情不自禁地拉開寶藏抽屜。

    “嗡-----”

    原來當頭一棒是有擬聲詞的，米杉覺得自己被罩在大鐘里，外面有不知內(nèi)容的和尚在奮力敲鐘。

    隨著抽屜的拉開，臭臉小男孩旁邊的笑臉小男孩也露出了面孔。兩個小男孩在一起過生日，打水仗，練空手道，拉小提琴，拍土土的旅客照。

    照片從小男孩拍到了現(xiàn)在模樣大男孩。

    暑假回家第一天，米杉迫不及待地哼著大張偉的洗刷刷，清除掉了葉穆成留在自己房間里的每一點紀念品。送到垃圾桶時都嫌棄里面的膠水妨礙紙張回收。

    可傅皓霖，卻如同珍寶一樣，將兩人相愛的痕跡儲藏在房間里最不為人窺見的角落里。

    霸總柴犬米杉眼睛里滴下不知名液體，變成了可憐帶淚痕的比熊犬。

    “杉杉，怎么這么久，也不接電話?！备叼┝亻_門看見坐在地上，滿臉淚水的米杉膝蓋上的大片滲出血珠的擦痕，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

    “不小心磕到你抽屜邊邊了，喏，你的身份證。一點擦傷，沒事的?！泵咨紥暝酒饋怼?/br>
    “我抱你，我?guī)闳メt(yī)院，”傅皓霖攏上米杉腿彎。

    無病要呻吟888次要哄哄要摸摸要抱抱要親親的嚶嚶怪杉推開了腿彎上的手，掙扎著綻開了一個笑臉，“霖霖，沒事的，我自己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