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假如開門早一刻
五十八。假如開門早一刻
沒了葉穆成干擾,米杉決定回歸自己一開始的愛好,當(dāng)回一個純粹的碼農(nóng)。 可是她決定不去碼農(nóng)最佳地點,灣區(qū)。耿老頭看著坐在他對面的米杉,用筆頭敲了敲桌子,“你要是想轉(zhuǎn)回純軟件方向的話,不如大四就選擇灣區(qū)的學(xué)校交換,提前熟悉環(huán)境?” 搖搖頭,“以后的事情現(xiàn)在不想考慮。等真的要申請再做決定吧?!?/br> “小傅那個學(xué)校有我認識的老師實驗室,可以幫你和李毓一推薦過去?!笨粗椭^的米杉,耿老頭嘆了口氣,“還在和小傅鬧矛盾?” 米杉怔了一下,作了認真思考的樣子,“灣區(qū)每個人都一副被生活壓死的樣子,我還是想去生活和工作都能一起兼顧的洛杉磯?!?/br> 洛杉磯真的是一個低壓狀態(tài)的快活城,快樂到米杉愿意永遠在這里待下去。 來到了那個傳說中高壓壓榨的實驗室,可工作負擔(dān)卻比不上在國內(nèi)的時候。她多出了許多空余的時間。 她探遍了貓途鷹和狗吠網(wǎng)所有的的中日韓泰美意法中東印度地中海中南美的高分餐廳,十分得意地宣布這片農(nóng)村還是有美食寶地的。 逛完了比佛利山南灣廣場的名店和比佛利谷周邊的小眾設(shè)計師品牌,默默地認同了其實這里也沒傳說中那么土。 甚至周末的時候都可以燒著像是不要錢的的油開著高馬力跑車在堵成蝸牛高速上奔馳兩個小時去踩沙看大海。 米杉給在大農(nóng)村交換的同學(xué)聊天的時候,發(fā)的食物照片常常讓他們眼淚從嘴角留下來。 除了在灣區(qū)的李毓一,回回都被他battle下去,得到一句句欠揍的,“啊...??。烤瓦@?” 米杉扒了一口面前的油膩膩和干巴巴口感居然能共存的中東羊rou飯,憤怒又裝逼地點評李毓一omakase里的海膽,“???就這?裝木盒子里運過去的吧,多少都干癟了,我只吃圣巴巴拉抓上來的活海膽你這小辣雞?!?/br> 李毓一暴起,“你吃的每道菜粗糙的擺盤里都暴露出了和你文化素質(zhì)一樣低的落山雞氣息?!?/br> “胡說!我們有文化藝術(shù)電影拍攝基地!” 李毓一反駁,“我們更有歷史更有知識有科技!” 李毓一又問,“真的不申請我們這里的學(xué)校?” 米杉靜了靜,沒說話?!拔疫@的學(xué)校也很好?!?/br> “我們甚至還有鐺鐺車!你們有嗎!”李毓一看到米杉沒說話,“不來拉倒,你不申這更好,我少一個競爭對手?!?/br> 鐺鐺車這個誘惑太大了,鐺鐺車旁的九曲花街太浪漫了?!澳俏铱善獊?,氣死你。” 三月。拿到了李毓一所在學(xué)校錄取信后,項目公費邀請去參觀。分明知道一心學(xué)習(xí)的同級們師兄師姐看都不會多看她一眼,卻依舊克制不住出門前把已經(jīng)快長到腰間的頭發(fā)捋順了一遍又一遍。 一出學(xué)校酒店,驚覺,大意了一剛! 這破地妖風(fēng)四起,沒走幾步長發(fā)就如女巫一樣飛上天去,過一會,風(fēng)又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像面紗一樣纏住她的臉。 到了下午解散的時候,已經(jīng)狼狽地放棄自我了。 又是一陣狂風(fēng)吹來,米杉卻在遮住眼的長發(fā)縫隙里,在幾十米以外的露天咖啡里,看到一個高挑的身影。 她只需一眼就在一群袖子上印著四條白杠或是胸前一個大狗頭或是背上一堆斜紋logo的其他留學(xué)生里認出只穿一件純色衛(wèi)衣,卻氣質(zhì)和周圍人截然不同的他來。 絕非米杉意識所驅(qū)使,全怪她的腿有主見,自己向那片露天座位走。 風(fēng)太大,人是很難站住的。她中午跟其他人一樣吃了一大個卻熱量十足的賽百味,但理直氣壯地弱不禁風(fēng)地被風(fēng)吹的脆弱坐下。 米杉姿勢精準地降落在那個人身側(cè)的座位上,一臉錯愕的驚喜,“霖霖,是你呀。好巧!” 傅皓霖從電腦里抬眼,手指僵在了鍵盤上,冷冷掃過去一眼,“好巧?!?/br> 掏出文件夾,“我也被這錄取了。吶,我今天見了好幾個教授。我還不確定呢,你應(yīng)該熟悉,幫我一起看看...” 他打斷了興致勃勃即將開啟的談話,合上了電腦,收進書包?!肮玻疫€有事。你可以去問每個實驗室高年級的學(xué)生,我不太清楚這些?!?/br> 米杉望著快步離開的背影,又摸了摸手里的文件夾,訕訕笑了笑,自言自語,“沒關(guān)系,他忙?!?/br> 四月,米杉 徹底結(jié)束了工作,開始了人生最后一個漫長的暑假。 五月的時候九曲花街才會開始一點點最初的花,可她也很想看看四月只有綠灌木的是什么樣子的。 九曲花街太短了,馬上就看完了,她還是需要找點事情干。米杉手機里存著李毓一給的那個地址,晃晃悠悠地提著外賣盒打上車,往那里走去。 米杉搬著小馬扎,在門口抖抖索索地發(fā)著抖。這個破地白天熱到爆炸晚上居然冷到要穿羽絨服,又大意了。 旁邊那棟房子澆花做園藝的大爺覺得坐在門口的米杉可疑想報警,于是她作拭淚狀,“我等我男朋友,我們鬧矛盾了,我就想和他談?wù)?,談完我就走。?/br> 成功從大爺手里獲得的熱可可也沒讓體溫回升多少。等到手腳皆冰,以為這個工作狂要在實驗室通宵,終于看到那輛銀灰色的車駛?cè)胲噹臁?/br> “你來干什么?”傅皓霖木然地盯著門口的小馬扎。 米杉遞上外賣盒,“霖霖,你辛苦了呀。吃點夜宵。” “不用?!?/br> 米杉牙齒開始打顫,“我冷...你先讓我進門好不好?!?/br> 傅皓霖閉了閉眼,想把門關(guān)上。 像是證明一樣,打了個噴嚏?!拔液孟?..好像要發(fā)燒了。受不了?!北穷^抽紅,眼淚即將漫出。 門被關(guān)上,又快速打開,扔出來件夾克,“你不要再來了?!?,門又被拍上。 這怎么行呢,酒店可定了兩周。九曲花街那么短,她每天還有大把大把的閑暇時間呢。 米杉看著鎖上的門,和手機上的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拍著門喊的“霖霖我好想你。”太過深情,還是自己定外賣的水平過于高超,傅皓霖回家的時間一天比一天早。 還剩兩天,勝利...還不在望,但是近了一點點。 沒關(guān)系,米杉用電腦連著自己的手機熱點,漫無目的地沖著浪,統(tǒng)計著數(shù)據(jù)。她還有很長時間。 可今天傅皓霖回來的格外早,銀色的副駕上還下來了一個染著玫瑰金色頭發(fā)的漂亮女生。 米杉囁嚅著唇,扯出一個笑,”回來了,一起進去吧?!?/br> 女生也大方得體地笑笑,“皓霖,來客人了呀??煺堖M來,怎么讓別人在門外等著?!?/br> 不管了,先進去再說。米杉跨向門。卻被傅皓霖攔下,“把你的吃的拿走,我們有事,你回去吧。” “什么事?”米杉直視著望著她的眼睛。 傅皓霖挑眉,“我們兩個一年的紀念日,今晚剩下都有安排。” 米杉第一次沒有在傅皓霖進門之后就打車離去。 她聽見里面做飯的聲音,聞到里面的菜香,還有門廊的百葉窗里飄出來的暖黃色燈光。 氣抖冷,這個薄情的大豬蹄子。米杉差點沒抄鵝卵石把窗砸了。 她看了看今天穿的牛仔褲大衛(wèi)衣,想到玫瑰金頭發(fā)女生穿的精致套裝,對自己擺擺手。算了,走吧,今日不宜戰(zhàn)斗。 五月,九曲花街的花開了一點點。賞完花當(dāng)然需要故地重游。 穿了裙子化了全妝穿了高跟鞋不能坐在一點都不女士的馬扎上了。米杉靠著門,等到夕陽落下,在大片發(fā)紅的天空看到逆著陽光,騎著自行車回來。 傅皓霖的目光在米杉身上略停留了兩秒,轉(zhuǎn)過臉看向門,“你怎么又來了?!?/br> 米杉手卡在開了的門邊,直直地看向他,“我想你了?!?/br> 他把她的手從門上扒開,鎖住了門?!拔易屇銊e來了?!?/br> 執(zhí)著地敲著門,“霖霖,最后一次。你讓我進門和你談?wù)??!?/br> 他閉著眼靠在門上,沒有吭聲。 可米杉的聲音忽然變得驚恐,“開門!開門!我看到...好像有人拿著槍從那邊的路走過來。開門?。。?!” 傅皓霖嘆了一口氣,沒有動,“你這個招數(shù)上次來就用過了,你怎么這么幼稚?!?/br> 可米杉像是被卡住脖子一樣,再沒說出一句話。 一聲悶響,門口傳來倒地的聲音。 失了神智一般,靠在門上的傅皓霖雙手抖抖索索地打開被反鎖的門。 大片嫣紅的花開在那條白色蕾絲包身裙的左邊胸口上。米杉躺在血泊里,顫抖地抬起手,順滑及腰長發(fā)失去靈魂一般從抬起的手臂上滑落。罌粟紅唇在白皙的皮膚皮膚上勉強對他綻出微笑,“霖霖,好…好像有一個奇怪的人路過,他有槍呢…“ 眼睛里只有白與紅的強烈刺激對比,傅皓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蹲下身去,握緊米杉一只手,托住她的頭,“米杉,別睡,跟我在一起,堅持一下。我打911.?!?/br> 嘴唇鼻翼以微微可見的幅度顫動,“我冷…風(fēng)好大,我受不了…我堅持不下去了.” “好,我們進屋?!绷硪恢皇滞衅鹈咨嫉南ドw下方,怕更多的震動裂開傷口,控制手臂的顫抖,輕輕把人挪進屋。 米杉的手艱難地摁下傅皓霖拿起的手機,指指左邊胸口靠近心臟那個血洞,“霖霖。打中的地方…不…不對。我怕是活不成了。有的話,我怕以后沒機會對你說。放..放下手機?!?/br> “你走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想你。” “我好...好想你。” 眸中閃出期翼的光,像是還有千言萬語將至,可又像是沒有勇氣說出,只留下嘴唇微弱的蠕動。 傅皓霖血紅的眼睛看著那雙有著期待的眼睛,喉嚨嘶啞地?zé)闪训奶炕穑骸拔液弈?,我每一次想到你我都恨你。我恨你恨到要死!?/br> “你不許死,你欠我的。你必須還。不然你死了我都要把你挫骨揚灰,你也不許投胎,你活該當(dāng)孤魂野鬼纏著我,看著我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快樂?!?/br> 米杉用殘余的力氣拉緊傅皓霖的手指,眼角有淚滾落,雙眼慢慢閡上?!昂茫亲N矣朗啦坏贸?,我當(dāng)鬼纏死你?!?/br> “霖..霖霖,再…再…見…“ “你他媽給我醒醒,你敢死我就殺了你,你不許死?!?/br> 眼見那雙眼幾乎要合上,傅皓霖癱軟在懷抱中沾滿了血的身體上,終于忍不住哽咽,“杉杉,別嚇我。我離開你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我做夢都想你。我那是氣話,別聽我胡說。” “你死了我就炸了這間房子,我們一起做鬼。我跟你做鬼夫妻,好不好,杉杉?“ “你聽的見嗎,cao。cao!cao!我愛你。“,整個人已然失控,劃木頭一樣的嗓子胡亂地嘶吼著,發(fā)抖地摟緊那具擁抱過無數(shù)次的軀體。 可,那只柔若無骨的手剛剛還緊緊抓住他食指,現(xiàn)在,已然脫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