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阿貝格變奏曲
17 阿貝格變奏曲
十年前,寶符七歲,魏齊剛剛九歲,那時寶符的爸爸還在,世界上也沒有秦晟這個人,魏齊只有一個親哥哥,比他大5歲的魏秦 。 他們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趁爸爸出去工作的時候打游戲。 魏秦是個好哥哥,做著一個哥哥該做的所有事情,比如在爸爸mama都不在家的時候給弟弟做飯,和弟弟一起打架,或者讓弟弟給自己寫家庭作業(yè)。 魏齊給魏秦寫數(shù)學(xué)作業(yè)的時候,魏秦就在一旁的鋼琴上彈琴。鋼琴,是他們兄弟唯一玩不到一起的東西。 魏秦當(dāng)時的鋼琴水平已經(jīng)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樂譜在他眼中會自動轉(zhuǎn)化成優(yōu)美的旋律,魏東明也不明白他的音樂細胞從哪遺傳的。 而魏齊聽見那些音符和聽見風(fēng)聲雨聲一樣,沒有任何波瀾。 等聽到mama和爸爸在臥室吵架的時候,mama的哭聲,還有魏東明的怒吼,讓魏齊突然明白了,這一切是有原因的。 不知道m(xù)ama和魏秦說了什么,魏秦開始變得沉默寡言。 魏齊好奇的問哥哥,他的回答和爸爸一樣: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 mama走了,還帶走了和魏秦有關(guān)的所有東西包括魏秦本人,唯獨留下了那架鋼琴。 這架鋼琴太舊了,到了東半軸,mama會給我買新的。魏秦走的時候說。 他好心的建議弟弟:把它賣了吧,還能買臺最新款的游戲機。 鋼琴真的被賣掉了,魏東明不愧是精明的商人,在他們走的第二天,就找到一個下家來把鋼琴搬走了,不過賣的錢沒變成游戲機,魏東明給魏齊換了一臺新電腦。 兒子,以后就剩咱爺倆相依為命了。魏東明在喝的爛醉的時候拍著魏齊的肩膀說道。 不到一周,mama和魏秦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魏東明工作好像更忙了,有時候半個月不回家。 魏齊是在街上游蕩的時候遇見江夏的,他內(nèi)心絕不承認自己是離家出走。一伙做圓木生意的盯上了他,圓木生意就是非法獲取和販賣活體器官。 現(xiàn)在的有錢人大都選擇干細胞克隆的手段,在培養(yǎng)基里培養(yǎng)自身器官進行移植手術(shù),而大多數(shù)沒錢選擇克隆技術(shù)的人還是只能依靠他人捐贈,所以才催生了這個血腥的產(chǎn)業(yè),在暴利面前總有人愿意鋌而走險。 魏齊差點被削成圓木,好在當(dāng)晚開著警車巡邏的江夏救了他,把他帶回值班室。 已經(jīng)是深夜了,外面還下著暴雨,江夏急著問明白魏齊的住址,可他很快發(fā)現(xiàn)這個漂亮的過分的小孩好像啞巴了,怎么問都不回答。 可能是嚇傻了,江夏想,于是他把魏齊先帶回了家。 姜湉看著丈夫半夜突然領(lǐng)回來一個渾身滴著水的小孩,張大了嘴巴。 江夏講明白事情經(jīng)過,說:總不能把他就這樣留在單位吧。他已經(jīng)拍了照片發(fā)了通告,應(yīng)該馬上會有人來接這孩子的。 魏齊身上全是雨水,不停在哆嗦,牙關(guān)上下打架。 姜湉給他換了件江夏的舊衣服,又拿毛巾給他擦干頭發(fā),把他的濕衣服拿去烘干。 魏齊裹著寬大的衣服坐在沙發(fā)上,環(huán)視這個東西很多但并不凌亂的的屋子,他對這個比自己家小一半的地方感到新鮮,茶幾上泡著沒喝完的茶,一個毛茸茸的玩具熊坐在地毯上,不遠處全身鏡旁的墻上畫著幾道顯眼的刻度線,像是量身高的尺子,每一條黑線旁邊都有字:寶寶4歲,寶寶4歲半,寶寶5歲 比起自己住的那個毫無人氣的雪洞,這里才更像是一個溫馨的家。 魏齊對旁邊一個虛掩著門的房間非常在意,對,就是那個房間里,從他進門開始,一直在傳出鋼琴聲,討厭的鋼琴聲,讓他想起哥哥魏秦練琴時的樣子。 衣服很快烘干了,姜湉重新拿過來給魏齊穿上,她突然皺眉,轉(zhuǎn)向那個房間說:寶寶,你又錯了! 江夏走進房間,風(fēng)帶起沒關(guān)緊的門,魏齊立刻看到了,高高的黑色琴凳上放了個厚厚的墊子,墊子上坐著一個穿白裙子的小女孩,小短腿還夠不著地板,頭發(fā)出奇的黑,腰后插著一個板子,直著背,雙手在琴鍵上跳躍。 魏齊看到寶寶正一邊含著淚一邊練琴,一臉倔強的樣子,突然無比的憤怒。 她不僅有爸爸,還有mama,有什么好哭的?這個傻樣子,看著就討厭。 江夏彎腰親了一口寶寶,用臉上的胡渣去蹭她嬌嫩的臉蛋,引得她咯咯的傻笑。 江夏笑咪咪的說:寶寶別聽mama的,你彈的太好聽了,你mama都沒你彈的好。 他說完壞笑著看了一眼姜湉,驕傲的對女孩說:我們寶寶是天才,以后你的名字要印在施坦威最好最貴的鋼琴上,你mama是嫉妒你呢。 姜湉笑著說:你就使勁夸她吧,你以后只能把她的名字印在家里這臺鋼琴上了。 江夏又用瘦削的手摸摸女兒的小腦袋,像已經(jīng)說過無數(shù)次一樣說:爸爸還要值班,你在家里照顧mama,好不好? 寶寶點點腦袋:好,爸爸注意安全。 江夏告別妻女又上班去了。 姜湉一邊備課一邊聽女兒練琴,她也不時問問魏齊問題,可他始終不說話,只是偶爾點頭搖頭。 喝著姜湉倒的熱氣騰騰的檸檬茶,魏齊身上漸漸暖和起來,過了一個多小時,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姜湉的通訊器響了,是江夏打來的,她以為是孩子的父母有聯(lián)系了,點開通訊器,卻傳來陌生的聲音,魏齊在一旁凝神聽著,只聽見里面斷斷續(xù)續(xù)傳來:醫(yī)院家屬危險手術(shù)不樂觀 姜湉立刻變了臉色,拿起包沖出去,對寶符飛快的說:mama出去一下,有個學(xué)生找我有點事,一會有爸爸的同事來把小哥哥接走,你認識的。 女孩看了一眼魏齊,乖巧的點了點頭。 姜湉慌張的出門了,那個傻冒還在繼續(xù)彈琴,全然沒注意剛才的電話讓姜湉瞬間面無血色。 魏齊看再沒別人,終于忍不住走進那間屋子,惡聲惡氣的沖坐在加了墊子的凳子上也沒自己高的小矮人喊到:別彈了,吵死了! 她還算有禮貌,停下了彈琴,歪著腦袋小聲問:小哥哥,你會說話?。?/br> 魏齊盯著她頭發(fā)上綠色的四葉草發(fā)夾不說話。 你不喜歡阿貝格變奏曲嗎? 他不回答,踢踢鋼琴的外殼,看見上方的蓋子后面貼了很多金色的小星星。 這是爸爸給我貼的,我每背會一首曲子就貼一個星星,等貼滿了,他就給我買一臺新鋼琴。她或許看見小哥哥的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解釋說。 他在騙你,剛剛你mama接到電話出去了,你知道她為什么急急忙忙出去嗎?因為你爸爸死了!魏齊充滿快意的大聲說。 你胡說!爸爸只是上班去了,很快就會回來的!傻冒就是傻,根本不相信,居然還瞪著圓溜溜的眼睛沖他喊。 不信你等著瞧,你馬上就沒爸爸了!魏齊雙手抱胸,得意而殘忍的承諾。 你騙人!傻冒明顯慌了,眼里充滿了淚水。 你騙人! 那張記憶中含淚的小臉漸漸和寶符流淚的臉重合,一聲聲控訴砸在魏齊的心上,砸的他心口發(fā)痛,痛的他想大喊,說出那聲藏了好多年的抱歉。 他想告訴她,從那天魏東明把他從警局接走之后,他就一直想找到她,親口說聲對不起,恍惚間,他看見寶符撲閃著扇子一樣的睫毛:我不記得了。他剛要開口,夢中的小人卻突然變得面無表情,冷冷的說:我不想再見到你。 寶寶! 魏齊猛然驚醒,喘息微亂,他還躺在市醫(yī)院的vip病房里,旁邊正在換藥的護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他煩躁的揉揉額頭,最近確實有點精神緊張,比起高燒不退,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寶符的態(tài)度。她還會和姜湉一起來看自己,但始終是禮貌而疏遠,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而且再也不和他獨處一室,簡直把自己當(dāng)成了洪水猛獸。 已經(jīng)一周了,魏齊連放下身段哄她的機會都沒有。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魏齊滿懷希望的看過去,并不是寶符。 燕塘看見魏齊失望的神色,翻了個白眼:怎么?不高興見我,那我走了。說著回身要出去。 行了,魏齊把他叫住:有什么事?快說!別耽誤我睡覺。 燕塘雙手插兜,慢騰騰的走過來,搖頭嘆氣道:也就是我,這時候還能記得來看你,不像有些人 你要是沒正事就出去 哎你這什么態(tài)度?我要跟你說的可是大事。 什么大事?魏齊耐著性子問。 有人撬你墻角算不算大事? 魏齊一下扔開手中的書,看著燕塘的眼睛嗖嗖放冷箭:你什么意思? 燕塘心里偷笑,故意慢條斯理的說: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晚上啊,我打游戲的時候啊,突然聽見我爸接了個電話,是星海杯的評委打來的,說 說重點! 燕塘看魏齊拳頭要揮上來了,飛快的說:總之就是姜寶符得了一等獎要提前和秦晟一起去東半軸分校學(xué)習(xí)了兩個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機場了。 你不早說!魏齊從床上跳下來,飛身往外跑,針頭因為激烈的動作直接被拽了出來,剛要進來的護士差點被他撞到,看見搖搖晃晃的點滴架,急得直喊:哎?你這人怎么回事?又隨便拔針! 魏齊早跑的沒影兒了。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該!燕塘忍了良久終于放聲大笑,感覺渾身舒暢的像三伏天吃了一口冰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