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七】成長欺騙(2800+)
【番外十七】成長·欺騙(2800 )
安度仰頭打量這棟上了年頭的老式公房。 樓道狹暗,扶手銹斑累累,墻皮粗礪,臺階邊角大多都被修補過,新舊水泥相融生硬。 陳滄提她背包帶路,入戶地方更窄,他小心避出開門空間,讓安度先進。 安度摘了毛線帽,兩根辮子和棉衣都被雪化的濕意浸著,正要拉下拉鏈,陳滄阻道:屋里沒地暖,等等。 她吸回將外流的涕水,點點頭。 屋內也不新,木地板長著些許裂縫,四周貼了素色墻紙,但整潔干凈。 印象中郡城陳滄家里最常見的擺設有插花、油畫或是名貴燈具,樣式昭彰女主人偏好,如今在這間幾十平的兩室一廳里,未見一種。 陳滄拿來暖爐和一杯熱水,為她休眠的手機充電開機,轉身去尋保暖物。 安度觀他走走回回片刻,小步跟上他。 一年多不見,他抽條了,身高已超過一些成年女性,頭發(fā)濃黑,五官隱約自純粹的俊秀向英朗發(fā)展,氣質更清冽,像窗外的雪。 她確切體會陳滄周圍的變化與落差,但似乎只是外部,并沒有過多影響他本人。 給,只有這個了。毛絨碰她手背,陳滄將毛毯遞給她。 安度站在臥室廊道,眼尖看到其中一間的靠門墻面倚著幅結婚照,人像朝內,沒有玻璃,與相框松脫。 陳滄察覺,勾住門把想將房門關上,又覺得欲蓋彌彰,便松開坦白道:信上說過我媽很久沒回來了。 不是沒有影響的。他唇角笑著,卻不像從心發(fā)出;他眼里寫著強歡,一如信尾的表情符號。 安度何其聰明,她回一個微笑,不多問也不多看,兩人都低頭默著。 沒幾秒,陳滄頸間倏忽貼上一片冰涼,他輕瑟,抬眼對上她的笑臉。 冷凍攻擊!她露出偷襲得逞的表情,和過往在郡城時,他們一起度過的每個冬季無差。 陳滄也笑,頭一歪,將她的手象征性微微壓夾。 生疏和拘謹因這一舉動消弭。 陳滄走向廚房,問:你吃飯了嗎?餓不餓? 安度說餓,陳滄打開冰箱,只剩速凍水餃和青菜葉。 他煮水,將餃子下鍋,抱歉著調侃:沒有大餐招待大小姐。 我又不講究,能吃就行,餓的時候什么都好吃。她不甚在意,在他身邊轉悠,自覺遞拿餐盤。 安度開電視,同陳滄嘰喳說著信紙裝不下的事:大到她選上了大隊長,威風凜凜;小到換座位換到了窗邊,看連環(huán)畫被班主任批評,精確到幾月幾日,還寫了十遍檢討書。 青墨潑染天布,羽雪紛揚,萬籟俱藏,家家戶戶點起燈,通明連綿。 總是沉寂的房子里真正有了人氣。陳滄低調應著,也啟話,道自己轉學后沒當班干,揶揄她是領導,手握大權。 她吃下一只三鮮餃,那我說的你都要聽。 你先說我再決定聽不聽。陳滄等話,安度手機鈴聲將晚餐中斷。 易美珍來電:安安,玩瘋啦?也不給奶奶報平安。 剛想和您發(fā)短信報備,我到椿城啦。她瞎報旅游路線首站城市名字,看陳滄一眼,無聲咧咧嘴,面色忐忑地應對:嗯,我和同學住一屋,這邊好熱,不冷剛剛吃飽,明天六點就要起床,導游jiejie會叫我們的好,我會注意,奶奶拜拜。 她長摁關機鍵,松口氣:還好,混過去了。 陳滄意外:偷偷跑來,連奶奶都不告訴? 告訴了還要解釋一大堆,麻麻煩煩。 易美珍對他們常通信聯(lián)系的事知情甚少,總鼓勵她認識別的朋友,安度也嘗試過。 但一次她與某男孩為一套組裝玩具起了沖突,雙方均有責,男孩不依不饒要求她單面道歉,她堅持互相道歉,于是都僵著不說,男孩家長明暗里諷刺她不知禮貌。 易美珍回去后譴責:安度你那么犟誰忍你?平時教你的跑天邊了? 陳滄就不會這樣!她哭著回嘴:是陳滄哥哥的話,才不會和我搶。我都被他撓痛了,奶奶你也不幫我,做什么老罵我! 又來?裴安度你有完沒完?易美珍倒車,怒道:你陳滄哥哥現(xiàn)在就是不在,你打算一輩子都不學會和不同朋友相處?哭什么哭,不許再哭! 話內話外都不愿她耽于舊誼,安度也懶得提,鬼祟回信,鬼祟找人,樂得自在。 陳滄想到她通話內容,問:你晚上住哪? 呃安度始覺尷尬,如實道:我沒有定旅館。 他笑她膽量沒變,沒定好也敢來,萬一聯(lián)系不到我呢? 在小區(qū)門口等你,或者到你學校等你,總能等到吧。她直言: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呀。 沒缺胳膊沒少腿,我很好。陳滄愣一愣,偏開她誠摯眼神,收拾碗筷,一個人太危險,下次不要瞞著奶奶。 * 飯飽爐曖,時針過九,門外傳來腳步聲,輕重不定。 我爸。陳滄嘆氣,起身去接。 送陳裕平回來的是他同事,陳裕平臉微紅,醉得還不算厲害。 同事道:陳教授你家兩個小孩啊。 見了安度,陳裕平目光定直,搭著陳滄肩頭,渙渙然舉兩根手指附和同事:對,兩個。我的兒子,我的女兒 同事致意兩句便離開。 安度不知該不該上前扶,小幅度招手補問候:陳叔叔,我是安安,您還記得我嗎? 記得,安安也長高了。陳裕平笑笑,推開陳滄,像想到一段極好的時光,不清醒地喃喃:郡城安安和滄滄,今天帶他們出去,曉嵐,對外就說是我們的兒子女兒。 不對,不對不對!他倏斂笑容,搖頭晃腦尋著什么,終于在柜腳找到收起多日的鞭繩,毫無預兆地朝四周揮甩,都他媽是假的!楊曉嵐早跟人跑了!全是假的,別讓我再看見! 陳裕平胡言亂語,破壞范圍廣,茶幾上的水杯遙控器全被掃下。 你別過來。陳滄對安度道,找準空隙接近他,正要迎面攔截,被一條猝然而來的重量撲離。 鞭不收力,經由安度后頸和陳滄手背,留下粗長紅跡。她痛嚎:不要打陳滄! 聲音尖脆,將陳裕平理智拉回半分。 他身子晃晃,丟了鞭子,沒管地上的陳滄和安度,持續(xù)迷蒙低語:散了,散了。打散了就別再sao擾我 安度怛然失色地看著這位曾和藹可親的叔叔走遠,房門落鎖。她扭頭和陳滄對視,顫抖著喘氣,含淚欲灑。 陳滄護著她腦袋,淡然自若地搖搖頭,撇出個竭力掩飾難堪的笑容。 * 陳滄拍整厚地鋪,安度躺在床上側著小臉,眼珠不轉地凝他。 他活動四肢,以示狀況良好,看我做什么? 陳滄替她將電熱毯開關調成恒溫,笑道:你騙奶奶住旅館,結果只能睡這里。 騙人都是學你的。剛才兩人互相上藥,她看到他手臂上舊的傷疤。深深淺淺好幾道,色素沉在表皮,脫痂位置泛著亮。 熄了燈,昏黑覆沒,雪將窗沿映得銀白,只聞風呼呼地吟。 半晌,安度輕聲:陳滄哥哥,你一點也不好,對吧? 好字含義萬千。對身體羸弱的人,沒病沒痛是好;對貧窮困苦的人,維持溫飽是好。而陳滄所謂的好只限于基本的生活水平線,那不屬于她認可的好,更不屬于他應得到的好。 哪有。陳滄否認,將哈欠發(fā)出聲音:睡吧,明天帶你逛臨城。 安度負氣,翻身幾次坐起,光腳觸到冷硬地板。她說:我睡不著。 她命令:你不是大隊委干部了,我是,你得聽我的,上來睡。 不,跨校執(zhí)法,管不到我。陳滄沒動。 安度開臺燈,徑直下床掀他被子,抱在臂彎,偷偷摸一摸他墊著的鋪蓋,沒什么溫度。 你上不上來? 陳滄認命,奪回棉被,你睡左邊睡右邊? 安度笑:右邊,你來關燈。 不嫌擠得慌。陳滄滅了光源,兩小人兒各蓋一床棉被,頭挨著頭。 安度沒一會就睡著,睡相逐漸不受控,手腳都伸出,占去他半個身的位置。 臉蛋和嘴唇又干又紅,出來肯定也沒帶擦臉的潤膚霜。 床頭有一罐雪花膏,他挖出一點,仔細抹在她臉上。 現(xiàn)在夠暖和了,甚至過熱。陳滄輕輕蓋好她手腿,關了電熱毯。 分隔符 ??下一章應該這段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