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壽辰
38.壽辰
林旸與杜漁自那天以后,依然保持著在眾人面前疏離的狀態(tài)。 他們倆各自有各自的算盤,各自有各自的立場。 但細枝末節(jié)總會讓敏銳的人發(fā)現不同,比如方駿。 洪老是幫內最大年齡的老人,陳蜀軍有今天大半是靠自己,小半是洪老慧眼識人在背后幫他擺平了很多事。 他雖然早已退位,但每年生日陳蜀軍從不缺席。 鞭炮聲在院外噼里啪啦鬧個不休,青煙下紅色的炮紙被彈擊得在石板地面亂舞。 洪老著深藍中山裝,黑色布鞋,頭發(fā)四七分梳得一絲不茍,手腕處掛著一串光滑發(fā)亮地佛珠。眼尾與額頭有幾條很深的皺紋,但眼神中歷經世事的銳利不會讓人因為他年齡大而輕視。 八仙桌上擺滿了客人送來的各式禮物,一尊五尺高古銅佛像鑲嵌在鏤空地墻面。 一波一波小輩端著茶碗彎身到他面前敬茶,再說些嘴甜恭維的吉祥話,他大刀闊斧坐在官帽椅受禮,抿茶。 杜漁與方駿被陳蜀軍安排在院門長條桌前,給來往的人遞煙記名。 今日的來人各行各業(yè)都有,上至政府官員下至拉車師傅,大家都一副其樂融融沒有隔閡的模樣。 那些官員沒呆多久便都借口有事走了,這種人員混雜的場合他們不便多呆,很快院內哄哄嚷嚷基本全是幫內人員。 陳蜀軍領著林旸趁洪老空閑到他跟前談話,林旸先是恭敬地給洪老遞茶,又說了一些寬人欣慰地體恤話,洪老凝神久久看了他片刻,才和煦一笑接過茶碗。 這孩子和你年輕時很像。洪老垂眼吹著茶面,茶蓋向后傾斜略入茶水。 陳蜀軍笑而不語,不否認也不肯定,林旸當作什么也沒聽到,虔誠地點燃三炷香立在佛像前的香盤里。 林旸的行為落在洪老眼中,他不禁覺得此人很有眼力,剛剛人來人往的小輩沒有一個人把注意力投向過佛像,這人很懂得如何投誠,懂得如何很自然地獲取到別人的好感。但他沒有其他表示,反而轉過臉對著陳蜀軍:聽說前段時間和你小兒子有些矛盾? 洪老以前并不知曉陳謙的身世時就一直不看好,跟陳蜀軍講過幾次這人骨子里野性太強,今后恐怕不好掌握,對他一定要慎重。 陳蜀軍淡笑,側身吐出nongnong一股白煙:洪老既然知道此事,那肯定也聽說他并非我的親生兒子。 不知是年齡已大還是心向佛祖,洪老這幾年心腸越是慈悲,他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勸阻道:不管怎么說,他也是你養(yǎng)大的,不可做得太過了,小軍。 陳蜀軍頷首,這件事他沒法把前因后果一一說給洪老聽,只能回:我知道分寸,只想給他一個教訓而已。放心吧,洪老。 中午十二點一到,門外即時點燃八串鞭炮,炮響中舞獅隊伍在大院中央張牙舞爪地蹦跳,其余人按著順序落座在各方的圓桌前,各色菜肴與酒水隨著喜氣洋洋地鎖啦聲和鑼鼓聲匯入桌面。 杜漁被炸耳地炮聲逼迫捂著耳朵鉆進院內,方駿叼著煙雙手揣兜悠然跟在她身后。一上午兩人忙著招呼客人,除了剛見面互相點頭致意,就再也沒有任何互動。 方駿最近與她幾次碰面,rou眼可見地冷淡,除了必不可免的對話,眼風都不會拋一分給她。 陳蜀軍遠遠招手讓他們同坐一桌,兩人走近后,林旸冷不丁抬頭對她一笑,很有暗示意味。 林旸和方駿今日穿得很相似,都是黑色襯衣西褲,瀟灑筆挺,一個清清淡淡扣子系上脖頸處,一個惹人刺眼解開兩顆扣子露rou,周圍女人熱辣辣地視線從他二人臉上游離到身體,最后矜持地往下身勾了一眼,不害臊地嘰嘰喳喳笑開。 杜漁心中嘆息都是衣冠禽獸罷了。 陳蜀軍示意她坐到林旸身旁,方駿也就勢坐于她身側,雖然這種場合下他們三個小輩坐在一堆是很正常的,杜漁還是免不了胸口緊了緊。 其他桌的人不斷來這一桌向洪老與陳蜀軍敬酒,杜漁等到人散開后才站起身雙手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祝洪老洪福齊天,仰頭一口悶下。 洪老笑著打趣小漁很有男子氣概,不錯。 杜漁微微一笑刻意地羞澀讓洪老別取笑她了。 不知話題怎么突然轉變,陳蜀軍正給洪老夾了一筷子菜放入碗中,洪老盯著小漁蹙眉:小漁,這幾年有沒有遇到屬意的男人? 杜漁愣了愣:還沒有呢。 阿仁雖然是個好孩子,但人死不能復生,別白白耽誤了自己的青春。 陳蜀軍微妙地瞄了一眼林旸與方駿此刻的神情,方駿還是那副巋然不動的面孔吃著菜,林旸也毫無變化,勾起嘴角與身邊的人對飲。 杜漁放下筷子,雙手疊在一起,乖乖地應了一句好。 洪老抬手招來一位身姿挺立的青年,男人溫潤含著笑意,風度翩翩。 這是陸棟生,我的干兒子,你還看得上嗎? 這話實在讓人不好接,答看得上那就是給自己找麻煩,答看不上那就是駁了洪老的面子,杜漁只能裝腔作勢含糊道:洪老,您得問陸先生是不是看得我上吧。 男人很知情識趣,聽出杜漁的言外之意,連忙解圍:干爹,我們年輕人的事等我們私下了解后再下定語也不遲。然后拿著酒壺給一圈人滿上酒,客客氣氣敬了大家一圈酒告辭。 杜漁松了一口氣正想提起筷子繼續(xù)吃飯,灼熱地一只手掌從桌布下搭上她的右側大腿緩緩向腿根深處移動。 她僵直身子,將眼珠微轉向林旸,這人一臉無事的樣子跟身邊的人在說笑。杜漁只得不動聲色將手滑下狠抓了他一把,林旸頓了一下,轉過臉直直地跟方駿對上視線。 怎么了?林旸挑著眉抬起酒杯示意與他碰杯。 兩只杯子脆聲相撞,方駿神色自若地喝下:沒什么。 四十公里外的深山,白云悠悠,郁郁蔥蔥地樹林內,鳥鳴不斷。 陽光從翠綠的葉片縫隙落入干燥地泥地。 驀然一聲轟響,氣流猛然變化,所有樹枝被勁風嘩啦啦地吹向一側,成群的小鳥撲扇翅膀受驚地飛向高空,濃烈地黑煙直沖云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