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野獸
44.野獸
人雖然是高級動物,但骨子里仍是只野獸,只是有的深有的淺。 電梯門叮的一聲慢慢啟開,杜漁警覺地把林旸推入樓梯間,腳步扣著瓷磚的踢踏聲由遠及近。她快速退入門內(nèi),輕手輕腳的掩上門板。 木門從外被推開,劉振輝目光如電緊盯著杜漁:門為什么開著? 杜漁懶懶靠在沙發(fā)隨意的側(cè)過身,視線與他對上:剛剛有人敲錯門,我可能沒有關(guān)嚴實。 劉振輝忽地輕笑,面目鎮(zhèn)定,眉間卻隱著一股煞氣:是嗎? 他甩上門沒有換鞋,直接走到杜漁的面前坐到透明茶幾上,雙手撐住膝蓋,黑眼珠沉沉地望著她。 電影里的劇情正上演主角歷經(jīng)萬險,最終兩個人破鏡重圓,男女相擁在一起,女人抽泣的嗓音在空寂的空間內(nèi)讓人突感煩悶,杜漁撩起頭發(fā)笑了笑,靠近他的肩頭用臉蹭了會兒:怎么回來了,不是想散心嗎? 劉振輝抓著女人的手掌緘默無話,撈起身旁的遙控器將電視調(diào)到靜音,客廳還剩下空調(diào)吹著冷氣的呼聲。 你其實什么都記得?在裝模作樣的和我演戲? 不等杜漁回答,他又自顧自地悶笑出聲:怎么可能。 杜漁露出茫然又氣憤的樣子猛地站起身:你最近究竟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劉振輝把她拉進懷里:抱歉,是我的錯。我總覺得林旸對你不懷好意,所以擔心...... 我與林旸根本沒有什么深交,上一次他莫名其妙了一通,你怎么也跟著他一起瘋。 劉振輝沒有再說話,兩人以緊貼的姿勢相擁,看著無間的親密,卻誰也看不見對方算計的神情。 等到劉振輝再次出門,杜漁等了十分鐘才將藏在白色靠墊枕芯中的木盒掏出,陳蜀軍之前給的那把鑰匙串著銀鏈一直掛在脖子上,插上鎖扣,果然打開了。 盒子內(nèi)的東西很少,只有一張發(fā)黃的舊相片和一本塑封的證件。 相片上有四個男人勾肩搭背,統(tǒng)一身著警察制服,被定格住的青澀臉龐都掛著開心的笑臉。 很巧,這四個人她都認識。 從左到右依次是陳蜀軍,劉秦林,杜恒之與梁沉英。 杜恒之是杜漁的父親,在她七歲時與母親在一次意外中雙雙身亡,再之后的歲月里就是劉秦林收養(yǎng)了她。 相片背面壓在指腹上略顯凹凸不平,她翻轉(zhuǎn)過相片,鮮紅色的筆墨在表面寫了十三個字:見利忘義者,背信棄義者,殺!殺!殺! 看得出寫下這些字的人心緒是多么憤怒,字跡潦草下筆卻重狠,最后一個殺字托著長長的墨汁流至底端,扎眼的紅色字體,字字璣珠,就像是用新鮮的血液刻在這里。 而那本證件就是陳蜀軍當年的警察證,被密封得很好,藍色塑膠皮嶄新依舊,青年模樣的陳蜀軍笑得意氣風發(fā)。 客廳里亮了一夜的燈,方形煙灰缸裝滿了參差不齊的煙蒂,滿室煙霧繚繞。 杜漁來來回回翻著相片的前后面看了一整晚,腦子里混沌滿是漿泥,她猜不透陳蜀軍究竟想要傳達的意思,也或者她怕猜到東西會讓很多事發(fā)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杜漁在這時候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關(guān)心林旸是何時離開的,劉振輝又究竟去了哪里。 她猝然間發(fā)覺自己像被cao縱進入了一場未知的游戲,敵人身份已知情,可她身后的人到底是誰。 吳勇科被停職了一周,上面給了他一個官方的理由,你先休息一段時間。他知道這是梁沉英懷疑的預(yù)兆。在任務(wù)失敗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備。 梁沉英來電時,他正與梁沉英的侄女陳晴坐在一家咖啡館里,自從他被停職,陳晴每天上門拉著他走街串巷,時不時還要抱怨幾聲她叔叔對吳勇科太嚴格了,她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覺得吳勇科受了委屈,這當然也是他計劃的一步。 陳晴的老爸在多年前幫助梁沉英渡過了一個大坎,陳晴此后就如他的親女兒,她說的話梁沉英一定會聽。所以吳勇科在她的面前表現(xiàn)得隱忍頹廢,一副被冤枉卻沒有怨言的模樣。 但陳晴這步棋還沒上到這盤棋里,梁沉英就主動撥來電話。 勇科,你可以恢復(fù)原職上班了。 吳勇科摸不準這是梁沉英的緩兵之計還是真的收尾,他怔愣地恩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梁沉英嗓音里傳出沉緩的笑聲:被嚇傻了?沒想到會這么快就可以回來上班? 梁叔,是調(diào)查好了嗎? 讓你受委屈了,查到一個叫梁璐璐的女人在通風報信。是她主動向我坦白的。 吳勇科像是被雷擊中,后面梁沉英還說了什么,他根本沒聽清,只記得那幾句梁璐璐是主動向我坦白的。 他和梁璐璐是當年一起被陳蜀軍選出入警局的一對,在曾經(jīng)的訓(xùn)練中兩人時常對練,互相打氣。男女之間相處得久了,默契會有,情愫也會有??伤麄冋l也沒有先開口,兩個人默認等這些事結(jié)束再在一起,進入警局后他們沒有任何交流,都各自顧著手上的工作。 算起來已有很多年沒有單獨說過話,她為什么要替自己頂罪。 梁沉英在他上班后主動提起了梁璐璐,問吳勇科想不想見見這位背后串通外人的jian細。吳勇科同意了,他以為會是去監(jiān)獄里看望,沒想到梁沉英帶著他彎彎繞繞走了幾圈,進入一條鄉(xiāng)間小道。 還沒進入大門,無數(shù)粗嚎的狗叫從院內(nèi)冒出。吳勇科心下便產(chǎn)生很不好的預(yù)感。 梁璐璐渾身是血蜷縮在狗籠里,脖子上掛著一條鐵鏈與一只狼狗相連,眼皮已經(jīng)被血糊上,已看不出什么生機。 吳勇科瞳孔緊縮,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液,心口發(fā)麻,拳頭握緊又松開。 梁沉英抄著手好整以暇的觀察他的表情:你這個表情會讓我覺得你們認識。話音剛落就從后面推了吳勇科一下,讓他靠近狗籠:用你的配槍殺了她。 狗籠里的女人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在看著吳勇科時,她緩緩眨了眨眼睛。 吳勇科雙眼緊閉,右手從腰間摸出手槍對著梁璐璐,槍口上下晃動,很不穩(wěn)定。 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撐住眼皮與她默然對視幾秒,子彈飛快地直接射穿她的眉心;抬腳再跨進一步,槍口不斷射出子彈打入rou里,心臟,臉頰,大腿各處都是黑漆漆的槍洞。 鮮血從梁璐璐的體內(nèi)潺潺流出鐵籠,滴滴答答淌在水泥地,在最后時刻她的嘴角勾起解脫又釋然的微笑。 話還未告知伊人,伊人卻已逝去。 饑餓的狼狗聞著腥臭的氣味變得狂亂焦躁,脫著長長的唾沫絲便撲到尸體上狼吞虎咽。 梁沉英哈哈一笑拍著吳勇科的肩膀:勇科,做得好,替我解決了一個隱患,今后絕不會虧待你。 不遠處坐在樹蔭下的陳謙仰頭吐出一線彎曲的白煙,看著空中的浮云,他不禁想梁沉英在這一刻是否想過自己未來會怎么死,他可以肯定的是梁沉英絕對是橫死。 抖抖煙灰起身走到吳勇科身邊,他主動攤開手掌:你好,我是劉量。 吳勇科轉(zhuǎn)過頭,含蓄一笑,回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吳勇科。 梁沉英兩手按著他們的背大力拍打:好,今后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