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螺先生(腦洞)
田螺先生(腦洞)
前一天就發(fā)現了,水池里堆集多日的臟碗筷被清理得干干凈凈碼放在櫥柜臺上。 第二天更夸張了,深色地板打掃得光滑透亮,我都不忍踏下去踩出腳印,洗衣機內儲存的贓物被晾曬在陽臺, 綠格床單上我曾留下的紅色血跡,也被人搓洗得消無蹤影。 今天是第三日,我不知何時被這位隱藏在家中的田螺人擦洗過,從頭到腳都是沐浴后的清香,桌面亂放的快餐盒與倒在門邊的空啤酒瓶全都失蹤。 餐桌上擺了幾個碗碟,全是我最愛吃的菜。 到底是誰這么好心呢。 我朝著空空蕩蕩的房間大叫一聲:喂!你在哪里!出來陪我吃飯啊。 除了電視機里萬年不變的肥皂劇臺詞,再也沒有別的回應我。 那個人白天不在嗎? 這晚我懷著好奇與激動躲在大門的鞋柜邊,想親眼目睹對方是怎么進入的,他對我這么好有什么目的。 我靠坐在冰涼地墻壁邊,聽著那臺古老的立式鐘表報了一次又一次的整點。 昏昏欲睡間我感覺身體騰空,以一種很浪漫的姿勢被人抱進了臥室,他扯過被子把我嚴實地裹住,然后那個人從身后抱住了我。 我能聽見他的低聲嘆息,也能感受到他手掌輕拍我的背脊,可是我睜不開眼皮去確認他究竟是誰。 只能被動地由著他手掌的力度陷入了夢境。 我又夢到了阿駿,這是今年第350次夢見他,365天里我只留10天克制住自己不去思念他。 他還是那副我喜歡的樣子,在夢里他從沒有變化,一直穿著我們最后一次見面的白色襯衣與牛仔褲,黑色的短發(fā)被發(fā)油抹到后腦勺,凈白的板鞋踢著茶餐廳的桌腳,他用很憐憫的眼神望著我說:阿和,我要和小玉結婚了。 每一次夢里,我都笑嘻嘻地點頭,往嘴里不停地塞入蛋撻,guntang地食物在口腔里亂轉,我含糊地恭喜著他:好啊,到時候我來給你當伴娘嗎? 他合上眼簾搖頭,姿態(tài)變得僵硬,除了我胡吃海喝的聲音,我們就此陷入了沉默。 那個下午,我們對著坐到7點,他不開口我就一直吃東西,我要用源源不斷的食物填滿無底的心碎。 好幾次我的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我不顧形象地錘著胸口假裝被噎住。 好險,他都沒有發(fā)現。 街燈一盞盞被夜色點亮,他掏出錢包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們真的完了。 我不能怪他,我本就是個該被人放棄的廢物。 他與小玉青梅竹馬多年,哪怕他曾經一遍一遍地跟我保證:小玉對我來說只是meimei,我只愛你一個人。 可外人都認為是我無恥地拆散了他們,他終究會回到小玉身邊。 小玉與他家世相當,父母也是多年好友。 而我究竟是什么,我是個被遺棄的私生子罷了,未曾謀面的父親派他的秘書給了一筆足夠我活下去的數額,完成了他此生應盡的義務,挺好的,他沒有規(guī)定我必須要償還。 見不得光的我,怎么能和小玉相比呢。 我不怪他,也許我是他,我也會選擇和小玉在一起。 有人愛過足夠讓我回憶一生了,我永遠也不會忘了他。 阿駿.....我掙扎著從夢中醒來,不愿再看到他離去的背影,睜眼那一刻我的肩頸處有一滴涼涼的液體滑過。 分不清是我的,還是身后這個人。 束縛在腰肢的力量,在眼淚淌過的瞬間,消散在空氣里。 我怔怔轉過身,已是空空如也。 松軟的床墊也沒有人躺過的痕跡。 或許我是瘋了。 我在網上下單訂購了一臺攝像機,我想知道,這一切是不是臆想。 我故意在包裹到的當天,把家中弄亂,我揮著長臂把桌面的東西掃到地面,櫥柜里的醬油被我啟開,滴在淺色的床單,穿著特意弄臟的皮鞋,在家中來來回回地踏步。 當攝像機開始運轉時,我吞下了十粒安眠藥,沉沉地蜷縮在沙發(fā)上睡了過去,我好期待醒來時,一切恢復原狀。 我好渴望有一個人在暗中愛著我。 哪怕他就藏在家里默默窺視著,他是變態(tài)又有什么關系,我只求有人能愛愛我。 哪怕他在我神志不清的時候侵犯了我,又有什么關系,這是我賜予他的權力。 醒來時,已是三天后,我頭昏腦漲地坐起身來。 果然又被收拾干凈了。 我興沖沖地跑到攝像機前想要立馬目睹他的容顏,我甚至調皮地朝著四周喊:馬上就要見到你了哦。 依舊是毫無回應,不過...我不著急。 攝像機的畫面被接入到電視機屏幕上,我蹲在電視機面前,睜大眼眶死死盯著,不愿錯過一分一秒。 進度條慢騰騰地前進,我看到立式貼墻的鏡子里隱隱爍爍蕩漾出一個輪廓,他像從水中浮現的精靈,迷蒙地、模糊地鉆出了鏡片。 他蒙著一層霧氣踱步環(huán)視著周圍臟亂地環(huán)境,走到攝像機前面時,他還幫我調整了一下高度,隔著這么近我都沒辦法看清他長什么樣子。 他邊走邊打掃著垃圾,幾個小時后他提著不知從哪里偷來的輸液瓶,將針管插入我的血管里,守著我輸完了幾瓶藥物。 他靜靜端睨了我很久,他把手撫上我的側臉上下撫摸。 他真的很愛我,哪怕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愛意,但我知道他真的很愛我。 就像...阿駿曾經愛我一樣。 視頻的最后,他貼著我耳朵說了幾句話,他說的太小聲了,攝像機沒辦法錄下。 我看著他回到鏡子里,鏡片的波紋逐漸平靜。 好好奇他究竟對我說了什么,我好愛他。 我抓著頭發(fā)在鏡子前站了一個小時,我決定看看它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玄機。 是不是鏡子后面還藏了一個世界,等待我進去。 我拿著刀片小心翼翼地分割開它與墻體。 我拿著錘子精細地錘開白色的墻壁,粉末四溢。 真相慢慢露出了它的本來面目。 寒氣鋪面迎接,透明冰柜里,男人的皮膚僅僅泛著青色。 細長濃密地睫毛在眼底打出了一片陰影,他仿佛沉沉地墜入夢里。 原來我真的好愛他,為了把他留下,我竟然將他完好地封存在了這里。 阿駿。 原來他跟我說的是:阿和,你一個人生活我不放心,來找我吧。 我飽含著熱淚跨進墻里,哆哆嗦嗦打開冰柜的門,我不顧冰冷擁抱著我的愛人。 冰柜的玻璃門被無名風從外吹動著鎖緊。 鏤空的墻磚被未知的力量一塊一塊的砌住合攏。 我與我的愛人終于長相廝守。 阿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