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過往
第三章 過往
小小男童穿著拖地的冬衣,一路小跑到俞笙跟前,偷偷瞧瞧對面樹墩上坐著的兩人,小聲跟俞笙坦白:笙哥哥,那邊那位娘子剛剛給了我和四哥兩件冬衣!到底怕俞笙生氣,可憐巴巴的問俞笙:這衣服可要還給那位娘子?說完用手指小心蹭蹭袖口的錦鯉刺繡。 俞笙看他不舍的表情,伸手摸摸他的小腦袋,指了渭玉向他介紹:那是你離家多年的三哥! 又向渭玉解釋道:這是五弟俞棰,你離家三載之后他才出生。 俞棰吭哧吭哧地跑到渭玉眼前,小臉擠出羞澀的笑臉,小聲的問:三哥,這件衣服被我弄臟了,我們還一件新的給那位娘子行不行。 渭玉心疼地捏捏俞棰的臉蛋:不用還的,這件你留著,等到時候,三哥請人給你做幾件新冬衣,以后小棰會有很多很多冬衣,三哥帶來許多好吃的糕點果脯。渭玉示意顧輕:妻主,你帶小棰去拿些吃食可好? 顧輕帶著俞家小弟去拿糕點果脯,渭玉這才望向腿腳微瘸的四弟,這個從前機靈狡黠的弟弟,從前貼心可愛的弟弟,如今成了這般灰敗的模樣。 俞漠對這個紅著眼眶的三哥只有些模糊的印象,也不知如何相處,索性去廚房生火做飯,熟練的和玉米面,用玉米面做了些饅頭,又在屋檐下取了半只風干的野雞,剁成塊與今天沒買出去的干菇放入瓦罐內(nèi),放在灶上燉著,想著再炒了幾個小菜,就算完成這頓豐盛的午餐。 渭玉進廚房時,俞漠正坐在樹墩上添柴火,扭頭看向渭玉,瞧見他那溢滿心疼的臉,倒覺得心煩,視線一移,瞧見渭玉淺絳色的織錦下擺上沾滿了不相稱的泥土與灰塵,不由皺眉:有何事? 渭玉見他態(tài)度冷漠,一時有些局促,本想著顧輕應當不適應鄉(xiāng)下這粗茶淡飯,想來找俞漠,讓他給顧輕準備一些白米粥,這一進廚房,才知家中困苦如斯,哪里還有丁點米粒,想著想著又紅了眼,見俞漠皺眉瞧他,才回了神,想起身上還有銀錢,便拿了出來。 俞漠眼瞧他那三哥解下腰間懸掛的繁復刺繡的荷包遞向他,不解地開口:又有何事? 小漠,這里有二十兩銀子,拿著做家用罷。 見俞漠不接,渭玉也不勉強:妻主是遠客,怕是吃不慣這些粗糧餅子,小漠可知哪家有白米,陪三哥去買些回來可好? 俞漠頭也未回:你叫二哥帶你去吧!撐著身旁半人高的木墩起身,一瘸一拐去另一端櫥柜拿碗,乘好了菜,看著渭玉還不走,便說:這銀子你給二哥! 渭玉將荷包放在灶臺上,只道:家用銀子我另給二哥,這些你拿著吧,十幾年不見,權(quán)當三哥一些見面禮吧,小漠。。。。你收著吧! 俞漠抿了抿唇,低頭繼續(xù)添柴,渭玉尋了院中切藥的俞笙,一同出門買白米。望村地處偏僻,土地貧瘠,僅產(chǎn)的白米也交了賦稅,兩人走遍村中人家,僅在里正家買到僅剩的半斗白米。 兩人于一時辰后才回,后頭跟著一個高大健碩的成年男子,其人身背長弓,腰間別了一把牛耳尖刀,肩上扛了一頭體軀肥圓的野豬,黝黑的肌膚透出粗狂的美感。 顧輕聽了外頭動靜,打屋里出來,就見一高大的漢子,挽了袖子拿著木盆,聽了俞棰開心的叫聲,轉(zhuǎn)身看過來。 顧輕十六入朝堂,上至帝王,下至權(quán)臣,從未有一人令她感到不安,那般凌厲的眼神,將她籠罩。就像一頭捕獵的野獸,隨時準備咬破獵物的喉管。 俞笙是第一個查覺出自家大哥反常的人,直愣愣地盯著那女子,倒不似老大平日那般老古板做派。遂清咳幾聲,俞家老大才收回目光,低頭繼續(xù)手上的活計。 貴客突至,本來用來換取銀錢的野物成了幾人今日的午飯,炙烤過的野豬rou味道十分鮮美。因渭玉身體病弱,為顧輕準備的一碗白米粥,就被她移到了渭玉跟前。 見渭玉投來疑惑的目光,笑著解釋:渭玉可是小瞧了我,我當年可在軍營待過,什么苦沒吃過,倒是你,身子不好,也不在意些。 顧輕此話一出,俞笙見瞧見大哥的右手動了動,左手拿的碗也放下了,不著痕跡打量顧輕一番,貌似不經(jīng)意問顧輕:顧娘子可是軍營在職? 顧輕這一不小心說漏嘴了,除開正五品以上女官和軍營在職的女官,平常女子當然不能入軍營,被俞笙點破,也不解釋,只話鋒一轉(zhuǎn),笑問:郎君可會醫(yī)?外子久病不得愈,可否勞駕郎君看看。 俞笙也只是略懂醫(yī)術(shù),得知胞弟病了,自是擔憂,忙問渭玉可要緊?。 渭玉連忙安撫:二哥不必憂心,老毛病而已! 仆役趕在傍晚時分回來,放下幾袋精米和幾床厚實的絲綿被褥,套好馬車就候在一旁,渭玉說自己離家多年,如今回來了,盼著與兄長弟弟們敘敘舊,顧輕也不勉強,帶著仆役去城中落腳。 俞家如今的茅草屋,外面待客用的正廳除外,左右各一間耳房,各擺兩張木床,一付桌椅,兄弟四人分住兩間。 俞笙為渭玉把過脈,也知是頑疾,自己也不得法,細細問過渭玉,才知事情來龍去脈,兄弟兩人給渭玉在俞漠與俞棰房里搭了床,鋪上厚厚被褥,囑咐俞棰不要擾了渭玉休息,才回房坐定。 俞楊削著明日要用的木箭,抬頭見俞笙把玩著茶碗,就問:你怎么想? 我倒想知道大哥怎么想,大哥魂牽夢繞的顧侍郎如今想與我們兄弟幾人結(jié)親,大哥可會答應? 俞楊無奈:知道瞞不過你。 要說俞老大,當年三位父親行商死于海難,祖輩掙下的產(chǎn)業(yè)被耗費一空,俞老大服了兵役,八年時間的摸爬滾打,在軍中頗受上峰賞識,提拔至九品仁勇校尉,臨時接了護衛(wèi)顧輕的任務。顧輕彼時初入朝堂,年少時一股子沖勁干勁,請旨到了邊疆軍營修造兵器,軍中多莽夫,大將軍怕人唐突了顧侍郎,便派了三個校尉跟著,這三人中,就有屢立戰(zhàn)功的俞老大。 顧輕這人,待人接物自成一派風雅,溫文有禮的姿態(tài)自然收攬了一大票愛慕者,其中包括將軍獨子,顧輕年少不識男女情愛之事,滿腔熱血投入改造兵器的事業(yè)中,根本看不見氣宇軒昂的少將軍,反倒對三個行軍打仗的莽夫十分熱情,軍中一度盛傳少將軍不如幾個小小九品校尉,少將軍被下了面子,心中雖不痛快,倒也沒找?guī)兹寺闊?,顧輕回京一年后,平日里信任的副校尉誣陷俞楊私收賄賂、殘害下屬,上官欲再追查核實,此時卻被有心人捅到少將軍跟前,少將軍順水推舟,將他定罪趕出了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