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心生寒
第八十七章 心生寒
許母心底像絞rou餡般難過,頂恨李媽講這些令她不好受,又偏要聽她講,一字字穿耳不肯遺漏。 她鐵青著臉沉默半晌,才開口道:“你說老太爺早不晚、晚不晚,為何偏這時(shí)候弄個(gè)蕙霞到宅子來?” 李媽剎時(shí)怔住,她的胸懷僅局限在對桂喜的羨慕嫉妒恨,旁的倒不曾多思,是而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嘆:“還是太太想的深遠(yuǎn)!” 許母放下瓷碗,端起香茶漱口,再用帕子蘸蘸嘴角:“蕙霞的來歷不可小覷,稍后我要親自審她一番,再做打算!” 桂喜來到等老太太召喚的明間,里頭已按輩份坐的滿當(dāng),年輕輩的各房姨奶奶只得站在廊上吹寒風(fēng)。 “二jiejie過來這邊站?!比恳棠棠陶涮m親熱的朝她招手,她站得地方背風(fēng),不易吹毛頭發(fā)。 桂喜捱近并道謝,珍蘭笑嘻嘻揭開手帕伸到她面前,里面是糖漬的嫩姜:“你吃一片,吃一片,她們里面有火盆子,我們這樣的冷這樣可憐巴巴的干候,不吃這個(gè)回去易患傷寒癥,可沒人疼惜咱們。我們自己要把自己當(dāng)個(gè)人,你說是不是?所以你吃一片。” 桂喜只得拈了片含進(jìn)嘴里,表面糖霜很快化了甜味,嫩姜辣辣的燒心。 許彥卿不愛吃這個(gè),其實(shí)她也不愛。 珍蘭抬眼瞅到她發(fā)髻里插的銀鍍金鑲寶點(diǎn)翠簪,湊近過來問:“你這簪子倒是精美異常,想必價(jià)值不菲罷?” 桂喜聞到她嘴里飄出的辣味兒,抿唇回話:“二老爺送的,我便戴了,未曾細(xì)問過他?!?/br> “沒想到二老爺這麼會疼人?!闭涮m羨慕地看了會兒,方低聲道:“你這簪子委實(shí)貴重,老太太都未必有,更況那些正奶奶們,太打人眼遭人嫉?!彼龔淖约侯^上拔下根金鑲彩珠桃蝠簪子:“這個(gè)你先用著,等回去了再戴你那枚,姨奶奶地位低賤,在這里由不得任性,否則吃虧的是你自己。” 桂喜曉她是好意,便轉(zhuǎn)身對著窗扇拔換簪子,窗扇沒關(guān)緊實(shí)透著條縫兒,她看見五六個(gè)老姨奶奶們筆挺挺坐在椅上,穿著藏青、斑鳩灰、茄皮紫、硯臺墨等色彩濃重的對襟寬袖三滾邊大襖,頭發(fā)全往后梳成大圓髻,露出光溜溜的腦門,臉搽的雪白白,抹得嘴唇鮮紅,神情麻木呆呆坐著,三寸金蓮皆一色大紅繡鞋,看著倒像五六個(gè)靈堂前扎著的紙人兒,無魂無魄飄游在這幽深詭暗的老宅中度日。 她會不會在這里待久了,有朝一日也變成這副模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許母身邊的丫頭春梅出來,請姨奶奶們進(jìn)房,珍蘭便拉起桂喜很快擠到明間里,尋著靠炭火盆近的兩把椅子。 珍蘭一屁股坐下,拼命搓凍僵的手指,催促桂喜趕緊坐好,桂喜則想著這是方才那些老姨奶奶坐過的,心底莫名的抵觸,只搖頭靠墻站著。 椅子很快被個(gè)小姨奶奶占去,臉生,不曉是哪個(gè)房的,看著還很稚氣。 另一邊幾個(gè)正房奶奶湊在一起吃茶嗑瓜子兒,她們穿著明艷又淡雅的襖裙,皮膚很白晳,圓臉盤兒看著都很福相。 相由心生,大抵就是如此罷。 桂喜看著炭火簇簇燃著紅星子,明明很暖和的房間,她卻覺得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