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 當年事
第一三八章 當年事
許彥卿沿著昏蒙蒙的過道走至樓梯口,玻璃罩子籠著壁燈減弱它的明亮,一線流光把朱漆扶手染成豬肝紅。 他踩著樓梯板走到底,拉開門,就看到一輪皎潔的圓月,近得仿佛就在頭頂上,映得滿院白如銀海,他看見院央擺著桌臺,供著一爐檀香,兩根紅燭,地上盆底才燒過紙,黑漆漆灰燼里火星簇簇燃著,蒲墊上跪著個婦人。覷眼細認,挽著元寶發(fā)髻,插著一根福字扁金簪子,身穿藕荷色薄襖,淺藍棉裙,一雙粉底黛綠面的繡鞋緊裹住兩只并攏的小腳,原來是大嫂,正俯曲腰身連磕三回,再念念有詞片刻,方站起身來。 許彥卿低咳了聲,馮氏似嚇了一跳,迅速扭頭,見是他,凄清地笑了笑:“今是家父的祭日,想趁晚無人燒把紙,還是被二爺看到?!?/br> “人之常情,大嫂不必拘泥?!痹S彥卿捊高衣袖拿起另沓黃紙,蹲身在盆前一卷一卷地燒,馮氏用帕子蘸蘸眼角:“如今還記得給家父燒紙的,也唯有二爺你了?!?/br> “不止是我?!痹S彥卿垂首沒看她,只淡淡道:“大哥今也囑托過的?!?/br> 他兄弟倆曾在馮氏父親辦的私塾讀過六年書。 馮氏默然看著他的背影,烏黑發(fā)角還濕亮,寶藍云紋袍子因著半蹲姿勢而緊貼身軀,愈發(fā)顯得肩膀寬厚,脊背魁偉,她曾透窗窺見桂喜趴在他背上玩鬧,此時莫名有種沖動,也想把手搭在他的肩膀,前胸貼上他的后背,額面碰觸他的發(fā)角,嘴唇咬住他的耳垂...... 那時他們都還小,父親器重這對兄弟,常帶回書房再教會課,她總隔著簾子偷看他們,他們其實早發(fā)現了,也隔著書偷看她,后來倒被父親有所察覺,他也未阻攔,甚命她端茶送點心甚麼的,后就在一起玩兒,有趟子要背著她繞院跑一圈,比誰跑得快,許彥昭背起她跑了圈兒,她看見許彥卿站在花樹下,微笑著望著他(她)倆。 許彥卿沒有背她,自覺認輸。 她卻生氣了,誰也不理回了房。 誰都不知道,她是因為想讓許彥卿背她,才答應上了許彥昭的背。 沒隔多久許彥卿和謝家姑娘訂了親,她也和許彥昭做了婚配。 她無聊時會回想,若那次她先讓許彥卿來背她,是否結局就改變了呢! 這成了千古謎題,沒法考證! 許彥卿燒完紙,站起回首正和馮氏的目光相撞,他心微沉卻面容平靜:“夜深了,大嫂早些歇息罷!” 撩袍輒身便要走,聽馮氏問:“二爺這是要去哪?” 他道:“去書房?!?/br> 再不多話,走得很快,邁出院門,許錦正捧著碗鴨血細粉湯在吃,見他近來,忙要收起,許彥卿擺手讓他繼續(xù)吃,一面低聲問:“今晚間我和桂喜在凈房時,外面可有異樣?” 許錦嚅嚅:“小的不敢說!怕二老爺怪罪?!?/br> “老實說就是!”許彥卿蹙起眉。 許錦左環(huán)四顧無人,這才悄悄道:“大奶奶進了凈房,待有會兒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