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說過往

    馮氏進(jìn)房里見桂喜和謝芳圍桌吃晚飯，笑著嗔怪謝芳：“怪道用飯時不見你，卻是在這里吃，別人的飯都是香的。”

    趙媽搬來椅子伺候她坐了，又去斟茶，馮氏阻道：“我出來時剛沏好雀舌茶，nongnong的在那放涼，謝芳你去替我取來?！?/br>
    謝芳臉色發(fā)青沒有動，桂喜開口：“趙媽，你去替大奶奶把茶端來。”

    馮氏搖頭：“你不知我用的是哪個碗兒，謝芳，就你去?！?/br>
    謝芳一聲不吭，起身自去了。

    一只雪白的獅子狗從簾縫里鉆進(jìn)來，在馮氏的腳邊打滾，馮氏摩挲它翻起的肚皮，嘴里道：“對人再好都無用，不如養(yǎng)只狗，還曉得搖搖尾巴?！?/br>
    桂喜正在吃雞腿，聽得這話把骨頭往桌底一扔，那獅子狗掙扎著從馮氏手底站起，叼起雞骨頭一溜煙跑了。

    桂喜輕笑：“狗就是狗，給個骨頭就忘了主子，可不好與人相提并論。”

    馮氏也笑起來：“二姨奶奶發(fā)現(xiàn)沒有，我說甚麼你總要懟一番，也就我肚量大，若是三奶奶她們，怕是早就惱得不行。”

    桂喜接過趙媽手里的雞湯，抿一口才道：“大奶奶多心了，不過是話趕話正好說到此處，更況大奶奶書香門第出身，論起理兒我哪里比得過?！?/br>
    “書香門第?！瘪T氏嗤笑一聲，拿梳子從額頭仔細(xì)梳到尾，總有幾根斷發(fā)纏在梳齒間，她邊拔邊道：“最近頭發(fā)掉的厲害，以前嫌太多，綁根辮子有碗口粗，拖在背后扯著頭往后仰，累的慌，那會兒二爺總笑話我，從遠(yuǎn)看肩膀上像爬著一條大蛇，走起路來搖搖擺擺，我就生氣，隔天從當(dāng)中分頭路兒，扎兩根辮子，他就說爬著兩條大蛇。你說他壞不壞，盡欺負(fù)我。幸得大爺性子好，幫我訓(xùn)斥他。消停不久，他又故態(tài)重萌，后來有京城的女學(xué)生回來，時興散了辮子卷起梢尾披著，我一氣兒就絞了發(fā)，看著鏡子又后悔，哭了好幾日?！?/br>
    桂喜聽許彥卿提過，馮氏的父親曾是個舉人，他和大哥在其辦的私塾讀過六年書。

    她笑而不言，像在聽說古一樣。

    謝芳端著一盞茶進(jìn)來，走到馮氏面前遞上。

    “正說的口渴。”馮氏接過茶吃，苦的微蹙起兩撇眉。

    桂喜招呼謝芳身邊坐下，挪給她一碗雞湯：“多吃點補(bǔ)身子?！?/br>
    馮氏插話進(jìn)來：“謝芳你若吃了雞湯，那藥湯算是白喝了?！?/br>
    這話對謝芳來說莫過又是一記重捶，想起自己對她言聽計從的過往，臉頰忽然紅通通的，似憑空給人狠狠打了兩巴掌，一顆心如被一盆沸水澆淋過般的痛苦。

    她很快吃了一碗，又用勺子舀了一碗，朝桂喜勉力地笑：“這雞湯味兒真鮮?！?/br>
    桂喜鼻子莫名有些發(fā)酸：“燉了一砂鍋呢，有的是你吃?！?/br>
    馮氏搭下臉來，訕訕起身要走，到門邊又回首：“謝芳你吃完快些回房，大爺需你伺候呢。”

    謝芳搖頭回話：“我才來葵水，伺候大爺不便，還是麻煩大奶奶了?！?/br>
    桂喜接著話說：“二老爺沒回來，我晚間睡不著覺，這幾日就讓謝芳陪我罷?！?/br>
    謝芳頜首答應(yīng)下來，馮氏的視線掃過她倆，冷冷笑著甩簾離去。

    謝芳待馮氏沒了影子，壓低嗓音問：“那藥渣子該如何取，方出去我問過小嬋，每趟大奶奶煎好藥后，藥渣子都親自埋進(jìn)園子土里?！?/br>
    不由輕輕哭起來：“我真恨死了她！”

    桂喜用帕子替她擦眼淚：“不急，二老爺這幾日就回轉(zhuǎn)了，他有的是辦法，總會水落石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