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柒章 無情

    蕭九爺不疾不徐地往凈房走，廊前掛的紅籠被夜風(fēng)吹的搖晃，一只貍花大貓喵嗚一聲擦腿而過，他腳步微頓，看見丫鬟綺雯站在門邊，穿一件銀紅暗花斜襟小衫，下是青蓮色褲子，散著褲腳兒，一雙繡花紅鞋，梳著盤頭揸髻，稍有幾絲碎發(fā)散在鬢邊，像是睡下在枕上揉了兩把，顯出些許嬌媚來。

    他眼眸如夜黑沉，冷冷沒有表情，綺雯膽怯怯的，福了福身欲要張嘴說話，卻聽老爺?shù)溃禾嫖胰頁(yè)Q洗的衣裳。擦肩而過掀簾入了凈房。

    綺雯怔在那處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心砰砰地跳至嗓子眼，暗忖老爺這是要讓她伺候呢！頓時(shí)喜出望外，不敢耽擱匆匆走進(jìn)正房，小眉在替林嬋梳洗長(zhǎng)發(fā)，聽得簾響，回頭看是她，欲要詢問，卻見她手指豎在唇間讓她噤聲兒，自開箱取了老爺?shù)囊律眩佥p輕闔攏，躡手躡腳地又走了。

    燭火噼啪炸朵花子，林嬋懶懶地問：誰(shuí)進(jìn)來了？小眉回話：是綺雯jiejie，老爺使喚她來拿換洗的衣物。

    林嬋沒有再說甚麼。

    綺雯捧衣走著，腦里胡思亂想，平日里都是夫人做梗，其實(shí)老爺對(duì)她并無甚厭惡，就像雪鸞那丫頭，大老爺多嚴(yán)肅呆板的人，大夫人一提納妾他不就立馬應(yīng)允，蕭府的爺們都不是事兒，全是夫人們自己心底過不去。

    綺雯又覺得老爺好像對(duì)她有情，否則今時(shí)怎會(huì)趁夜深人靜夫人洗浴時(shí)，特叫她伺候呢？！待她入凈房后要主動(dòng)乖巧些、見機(jī)行勢(shì)，否則過了這村不曉何時(shí)有那店了。

    她打定主意，鼓足勇氣必要事成，走至門前聽到嘩啦啦水響，橙黃的光亮從簾縫里溢出，抬手悄悄掀起簾子，水聲戛然而止，老爺背身而站，正在擦拭胸膛的濕漬，他高大清梧，寬厚的肩膀覆滿了密麻的水珠，一顆顆順著結(jié)實(shí)的背脊?jié)L淌，滴落至精悍的腰谷，視線待要往下，一條棉巾迅即遮掩住下體的風(fēng)光，卻仍窺見偏隅黑叢，森森如獸。

    綺雯已是臉紅氣喘，春心蕩漾，她把衣裳擺在架上，取了另一條棉巾挪動(dòng)碎步走近蕭九爺，看清他的背上除了水珠，還有好幾道醒目的傷痕，顯然是指甲尖用勁兒撓得，破了皮，洇出淺淺血絲。她拿著棉巾輕撫上他的傷痕，嘴里囁嚅道：老爺，這里流血了.......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綺雯只覺眼前倏得發(fā)黑，纖細(xì)的脖頸被一只大掌毫不留情地掐住，虎口收緊，指骨挾攏，下手的力道很重，以至于她因無法呼吸而頭腦暈眩，眼冒金星。她發(fā)現(xiàn)自己就要被掐死了。

    也就在這當(dāng)兒，她感覺老爺?shù)氖种杆闪怂?，有股子涼濕之氣順進(jìn)喉嚨，迫不及待地大口吞咽，驚恐至極。

    蕭九爺喜怒難辨，冷笑道：偷窺主子行房，死不足惜。他原認(rèn)為小眉，探了幾句知曉不是。

    綺雯流下了眼淚：并非故意，聞聽有響動(dòng)，以為是老爺要使喚奴婢才走近的。

    蕭九爺看她稍頃，忽然縮回手。

    綺雯雙腿發(fā)軟，渾身顫抖如篩，一個(gè)立不住跌坐在潮濕的地上。

    蕭九爺掠過她自去穿衣，齊整了離開，在廊上遇見粗使婆子抬著浴盆出來，小眉抱著換下的褥被給他行禮，他微微頜首，徑自進(jìn)了房，還有股子玫瑰花露的味道。

    脫鞋上榻，把醒著的林嬋嬌軟的身子抱進(jìn)懷里，在她頸子處深嗅一口，輕笑著低喃：這麼香。

    林嬋怕他又起非份之想，也不是無可能，索性調(diào)整呼吸，閉起眼睛假寐。

    聽到蕭九爺說：月樓原是伺候侯府夫人的，擅察言觀色，做事麻利，治理丫鬟仆子自成一套，你大可信任她。

    林嬋暗忖你說信任我就該信任麼，才不要盲從呢。

    蕭九爺又道：我留下五六暗衛(wèi)守院子保護(hù)你，我不在，你也不用害怕。

    林嬋抿抿嘴唇，在心底嘀咕，真稀奇，她又不是小孩子，有甚麼可害怕的。

    蕭九爺頓了頓：蕭旻所娶的徐氏頗有心機(jī)，她父親更與我道不同不相謀，是以你勿要與她走的太近。

    林嬋打個(gè)呵欠，裝著裝著真的犯困。

    蕭九爺覺得該囑咐的大差不厘，他有些好笑自己，不過出去幾日光景，他怎就這般放心不下。

    湊近她耳畔問：會(huì)不會(huì)想我？

    林嬋縮縮脖子往他懷里鉆，含混地嗯了一聲，也不知是想還是不想。

    蕭九爺不再言語(yǔ)，大手上下?lián)崦募贡?，稍頃又說：那個(gè)丫鬟綺雯，你還回母親房里，就說我厭煩她。

    林嬋像貓兒般打著呼嚕，他思忖也不急于這一時(shí)，等從平安縣回來再提亦不遲。

    窗外夜色闌珊，他漸漸地睡熟了。

    注：祝大家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