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壹陸章 雪鸞

    眾人站起搭手見禮，林嬋暗忖他倆怎麼突然來了，自然不止她這樣想。

    李氏也很詫異大爺?shù)某霈F(xiàn)，依循往年習(xí)慣，待她們退下后，爺們再來給老太太拜壽，她暗覺不尋常，眼皮子也直跳，抬起手指捊了捊，斜脧竇氏神情似笑非笑。

    丫鬟很快搬來椅子伺候老爺們坐在榻首左側(cè)，秋桂則捧來滾滾的茶水。

    老太太問他們：你們怎麼先來了？蕭九爺吃口茶笑答：我是陪大哥來的?？聪蛄謰龋娝推呱┪迳┰谡f話，小臉露出淺淡的笑意。

    大爺眉梢藏喜，故作矜持清咳一嗓子，沉著嗓說：給母親道喜，雪鸞有了身孕。

    老太太怔了怔，繼而很驚喜，到她這把年紀(jì)，孫輩嫡庶已不甚在意了，只要添丁她就高興，遂笑著埋怨李氏：你怎跟悶嘴葫蘆似的，也不曉早些告訴我一聲！

    李氏沒聽清她說的話，其已是五雷轟頂，耳朵嗡嗡作響，面龐的紅暈和額前薄汗如潮退去，臉色刷得蒼白和寒涼起來。

    怎麼可能呢！她不敢置信，雪鸞身邊有她安插的婆子，每趟房事后，就會給一碗避子湯，雪鸞還算識實(shí)務(wù)，乖乖服用，未曾讓她cao心過。

    她呆呆望著大爺，他端坐在老太太身側(cè)，從從容容，神情很鎮(zhèn)定自然，臉上有一抹將再為人父的光彩。

    她有一種眾叛親離的感覺。

    老太太問：可請大夫瞧過了？懷胎已有幾月？可一切安好？

    大爺?shù)溃呵七^，有三月余，她憂思過慮，胎像并不太穩(wěn)。

    老太太蹙起眉：都三月余了？胎像怎還不穩(wěn)？瞞的我好苦，大媳婦你怎也伙同他一道瞞著我？

    李氏雖然氣的手足冰冷、眼前發(fā)黑，卻是個經(jīng)過世面的，很快緩過神來，搶在大爺開口前道：是想在母親壽辰這日告訴您，圖個喜上加喜。

    她不能讓滿屋子的妯娌看笑話，她丟臉不起。

    大爺笑了笑，端盞慢悠悠地吃茶。

    老太太搖頭：雖是好意，攸關(guān)子嗣，就該早說早喜才是！命秋桂再去把雪鸞喚進(jìn)來。

    雪鸞才入房，老太太便招手命她坐到自己跟前來，細(xì)打量她一會兒，方朝李氏囑咐：把我吃的燕窩分一半兒給她，你再撥兩個得力有用的嬤嬤好生服侍著，不得怠慢。

    李氏一一應(yīng)著：哪里需用母親的燕窩，她的不會缺。嬤嬤倒有幾個很不錯，我挑揀好給她送去。

    雪鸞垂著頸沒吭聲兒，這時才抬起頭朝大爺看了看，神情怯怯的。

    大爺開口道：這些嬤嬤丫頭我不放心，夫人掌中饋也看顧她不及，我倒有個主意，讓她暫住母親院里，待身骨養(yǎng)壯后再搬回去。

    老太太何等的精明，瞬時心如明鏡，她不落痕跡地掃過李氏，默了默，抬起下巴對準(zhǔn)雪鸞：也好，常聽大媳婦夸你最乖覺柔順，還彈的一手好月琴，日常陪我說說閑話，彈彈琴，卻也不寂寞了。命秋桂去叫婆子把耳房收拾干凈，當(dāng)晚就搬進(jìn)來。

    雪鸞連忙要跪下磕謝，老太太淡道：你胎像不穩(wěn)，這些禮皆免了，一切以子嗣為重。

    雪鸞隨著秋桂一起退下。

    房里一時沒有人再說話，如釋重負(fù)的、心如死灰的、幸災(zāi)樂禍的、還有做壁上觀的，皆各有算計。

    一只黃皮大貍貓從簾縫里鉆進(jìn)來，咆咽著走到林嬋的腳邊來回地蹭了兩下，躺倒翻出肚皮要她撓。

    老太太命杜嬤嬤去燒一枝安息香，她打起精神，朝蕭云彰笑道：既然你在這里，我就先看你媳婦的繡品！

    蕭云彰噙起嘴角：夫人怕羞，我去拿來給母親罷！他把茶碗頓在桌面，端起跟前一碟玫瑰糖餅，撩袍站起，朝林蟬坐處走來。

    林嬋正用足尖兒摩挲貓兒頸子，聽到月樓喊了聲九老爺，才見他已近至，連忙起身福了福。

    蕭云彰道：這玫瑰糖餅甜而不膩，是內(nèi)府造的，我曾在宮里吃過，你喜食甜口，定會喜歡。

    林嬋瞟見七嫂五嫂都聽見了，用帕子捂著嘴，頰腮不由有些燒燙，小聲說：我這里也有一碟呢！

    是麼？！蕭云彰朝她椅旁香幾面上掃過，確實(shí)有一碟，不由微微笑了：夫人，我說你愛吃沒錯的，就余一塊了。

    林嬋臊道：原就只有兩塊嘛！好似她吃了很多似的。

    老太太的嗓門洪亮：云彰你快些，別光自顧倆人說話兒。

    月樓連忙把錦盒子捧給蕭云彰，他接過，再看看林嬋的眉眼，一直垂著的右手極快地攥住她的手，又松開，他聲音很低，卻字字落進(jìn)林嬋的耳里。

    別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