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捌叁章 躲避
第壹捌叁章 躲避
見得來人著青綠錦繡服,腰挎繡春刀,是個(gè)千戶,不過二十年紀(jì),眉眼清冷,有股子天然而成的貴族子弟之氣。 林嬋認(rèn)得他,那日他穿著蕭九爺?shù)膶毸{(lán)團(tuán)花直裰,站在假山洞內(nèi),差點(diǎn)兒掐死她。 曹寅自然也是認(rèn)得她的,把一串銅錢往油桌面一摜,起身僅簡短二字:走罷!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人流里,也不管她是否能跟上。 太陽出來了,被風(fēng)吹散了暖。 一隊(duì)錦衣衛(wèi)迎面碰上,顯見熟識,彼此笑著作揖,曹寅問他們哪去公干,其中個(gè)千戶道:去抄戶部姚侍郎府邸。曹寅又問:肥差?那千戶搖頭:清差。 這是他們的官話,肥差暗喻有油水可撈,清差便是這官兒無甚家底。 曹寅便笑道:眾位辛苦。那千戶看了眼氣喘吁吁的林嬋:這是何人?曹寅面不改色:我的表弟。 那千戶一笑:當(dāng)我沒眼力麼!曹寅也低笑:何必說破!彼此告辭,他這才看了看林嬋,有些不滿地嘀咕:長得太女氣。 林嬋暗忖她不就是個(gè)婦人麼。懶與其計(jì)較,只追問:你要帶我哪里去?曹寅似沒聽見,走到豆腐西施的攤前:給我拌一碗豆腐。 很快就遞了過來,一塊塊還熱騰騰的,他舀了幾勺紅辣油抹在上面,狼吞虎咽地吃完,也沒給錢就走了。林嬋詫異地望向豆腐西施,她仿若沒察覺有人吃了霸王餐。 林嬋懶理閑事,又問了一遍:你要帶我往哪里去?曹寅這次很快答道:出城! 她站住不動:我只求你一樁事。運(yùn)冬菜入宮的車載馬馱擠滿街道,他倆避讓到店鋪的屋檐下,曹寅淡問:甚麼事?林嬋道:九爺他還好麼?問此話時(shí)幾乎淚泣。 曹寅搖頭:不太好。她緊著說:你是錦衣衛(wèi)千戶,定有法子帶我去見他一面。 曹寅嗤笑一聲:那里豈容隨便出入,但得發(fā)現(xiàn),你我小命難保!林嬋稍默:我有了九爺?shù)淖铀谩?/br> 曹寅往她肚腹瞟了瞟,還以為是早飯吃撐了。他清咳一嗓子:這話我替你帶給九爺。 林嬋哽咽道:九爺入詔獄前,對我心存怨怒,起絕別之心,我有許多的話要告訴他......眼淚一股腦兒涌進(jìn)喉嚨里,堵得難以喘息,片刻才道:也不曉日后是否還能活著相見,曹千戶若肯相幫此回,這份恩情沒齒難忘。 曹寅凝神思忖著,待街道終于空余出來,他才道:這事兒十分艱險(xiǎn),你一切聽我安排,不得擅自主張。 林嬋喜出望外,用袖子抹抹眼睛,連聲兒應(yīng)諾。曹寅這時(shí)又有些后悔,真是豁出命去了。 他生自己的氣,鐵青著臉大步走在前,林嬋不曉他怎麼突然惱起來,也不敢問,咬著嘴唇努力在后面隨著。 穿橋過市至一處坊巷子,名為殺豬巷,擺了一排rou案,每案前有三五人cao刀,在宰殺一口鮮豬,闊切、片批,剔骨或斬刀,動作嫻熟且迅速,熱鍋里水滾著暗紅色的血塊,咕嘟咕嘟作響,散發(fā)出腥臭的味兒,污水潑灑的滿地都是,縱然這樣的深秋,還有綠頭蒼蠅在嗡嗡亂飛。林嬋幾欲作嘔,又恐曹寅嫌她多事,只是極力摒耐。 曹寅走近個(gè)膀大腰圓的屠戶耳語幾句,那屠戶驚奇地抬頭打量她,林嬋隱約聽他咂嘴,九爺這挑女人的眼光不咋地,又扯起嗓門高喊自己婆娘。不過兩聲,在另一頭清洗豬腸子的健壯婦人走過來,三人嘀咕稍頃,曹寅陪著那婦人到林嬋面前,讓她叫陸大娘并隨她去,等晚間會再來接她。語畢就一徑離開。 林嬋小心翼翼朝陸大娘笑了笑,陸大娘卻沒甚麼表情,領(lǐng)著她往巷子里走,摸到第三間房門推開來,里面黑黢黢的,陸大娘點(diǎn)起油燈,是條一人寬的過道,走有十?dāng)?shù)步進(jìn)了后院,陰暗的天地,堆放甚多雜物,拉繩晾著一方方豬rou,待房間里燃亮火燭,那陸大娘開口道:你在這里歇著罷!轉(zhuǎn)身也走了。 林嬋邁檻進(jìn)房,雖是簡陋卻也收拾頗干凈,壺里溫有茶水,碟里幾塊點(diǎn)心,床上鋪著棉被,她松了口氣,這才察覺自己已是精疲力盡,也無事做,索性脫掉鞋和衣躺下,頭才挨枕,竟很快就熟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