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還一報

    “為什么！為什么！你為什么要害國師！”

    那憤怒的少女瞪著面前的男人，紅腫著雙目，怒聲詰問。

    然而沒想到，對方不僅毫無悔意，面對她的質(zhì)問竟似比她還生氣。

    濕婆目光陰沉地看著面前的少女，似乎受情緒影響，周身威壓在不斷釋放。

    她迎著他一雙赤目，感受到周遭越來越沉重的壓力，心中雖有畏懼，但更多的卻是氣恨。

    “那蘑菇有毒，國師中毒了！都是你！你騙我！”

    前幾日，她開始學(xué)習(xí)廚藝，在萬花谷里尋找食材時，遇到這人。

    一開始她因為弄壞了他的東西，還心懷愧疚地再次道歉，不僅道歉，還向他保證等國師病好以后，讓法力高強(qiáng)的國師把那釵修好還給他。

    哪想她不說還好，一說對方似乎更加生氣。

    可氣了一陣那人卻忽然笑了，看著她籃子里的鮮筍野菜，竟還好心地告訴她，湖畔竹林里有野菌。

    然后一甩衣袖，那人轉(zhuǎn)身離去。

    那時，她不知自己是更加惹怒了對方，還是因為承諾了讓國師修補(bǔ)釵飾，那名叫濕婆的男人愿意不計前嫌。

    她甚至還認(rèn)真地思索了一陣，覺得是自己多心，以小肚雞腸去揣測他人。

    可沒想到，他竟給她指了毒蘑菇！

    “惡芝草震懾魂魄，也可宜助修行，你幾乎耗盡他的修為，這惡草是在為他續(xù)命。”

    這話讓沉浸在悲憤中的小花驀然一愣。

    她含著淚，眼睛紅得像兔子，盯著濕婆，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

    所以這一切，還是因為她。

    “怎么樣才能救國師？”

    小花抹了臉上的淚，哽聲詢問。

    濕婆看著她，眼神有些冷，“你不怕死？”

    “不怕?！?/br>
    被那樣一雙澄澈而堅定的眼眸注視著，他有一瞬恍惚。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般堅定不移，不顧生死。

    為了取得善草，寧可被困死于異相風(fēng)雪中。

    可那時的他，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享受著她不顧一切的付出，同時又用最大的惡意去揣度那一片真心。

    當(dāng)有朝一日，她在他的面前可以為別的男人赴死時。

    忽然之間，他的心空了。

    無盡的空洞。

    哪怕過了千年，依然不能麻木。

    “我何為要告訴你？”

    一聲冷笑，濕婆轉(zhuǎn)身離去。

    步伐極快，轉(zhuǎn)眼就消失在棧道前。

    小花看著那個忽然變臉的男人，原本滿腔熱意，陡然凝固在風(fēng)中。

    淚水還掛在眼睫，她眨了眨眼，一跺腳，又追了上去。

    “你別走！”

    可一直跑進(jìn)那棟湖心小屋，她里外尋了一陣，都沒有再看見濕婆的身影。

    最后，只得滿心不甘地離去。

    ……

    夜里，小花趴在床前，握著國師的手，迷迷糊糊地睡著。

    房間里燈火明亮，桌上水盆巾布一應(yīng)俱全，床尾還整齊地擺放著一套干凈的衣衫，隨時以備床上的男人醒來。

    那守在床前的少女睡得并不安穩(wěn)，只要稍有響動就會驚醒。

    然這時，一只手輕觸上她的眉心，那修長的指尖泛著淡淡藍(lán)暈，下一瞬小少女身子一軟，沉沉睡去。

    濕婆冷看向那個坐在床上的男人，看他輕聲下床，小心翼翼地將那少女抱上床榻。

    掩好被褥后，他還仔細(xì)地為她捋順額前的碎發(fā)，后才一揮手，滅了室內(nèi)燈火。

    “有什么出去說?！?/br>
    毗濕奴輕聲開口，步伐從容地向室外走去。

    這似乎和過去并沒有什么不同，那慈悲萬物的治愈之神，對任何生命都溫柔以待。

    可是卻又有天大的不同。

    他知道，同為主神的毗濕奴，從不會輕易去觸碰誰。

    所以，過去是毗濕奴藏得太好？

    還是他濕婆對自己太過自信——

    到如今，他只得眼睜睜看著他二人互托生死。

    她的眼里心里，只有那個機(jī)關(guān)算盡的男人。

    ……

    當(dāng)明月高掛時，蓮花塢外清風(fēng)滌蕩，夜色悠悠，一陣風(fēng)吹來，遠(yuǎn)處竹林沙沙作響。

    此時兩個男人屹于湖畔，同望遠(yuǎn)山，然氣氛卻不甚友好。

    “我知你心中有怨，如今我也算還了你那一報。”

    毗濕奴低聲開口，蒼白的臉透出幾分病弱。

    濕婆卻聞之冷笑，“那惡草滋味可好？”

    “自是不好。”

    毗濕奴頓了頓，回眼瞥向濕婆，“可再是不好，當(dāng)初你不也一樣吃了？”

    濕婆聞言，緊抿嘴角，神情更加陰郁。

    “她親手遞來，我不想拒絕，惡草雖能緩我一時之需，但濕婆，至此以后，我不欠你?！?/br>
    ……

    其實，到后來，他早已明了。

    天倉山下，那莫名出現(xiàn)的惡芝草是何人所為。

    不可否認(rèn)，他遭毗濕奴擺了一道。

    但更不可否認(rèn)，是他自己親手推開了那個愿意為他赴死的女人，還一再將她蔑稱為一個詭計多端之輩。

    這一切，不過是他咎由自取，因果好報。

    ……

    第二天，當(dāng)小花醒來時，天已大亮。

    她不知何時上了床榻，被國師抱在懷里。

    國師睡得正香，小花眨了眨眼，忍不住伸手去碰面前的男人。

    昨晚，她又夢見了他。

    夢見了國師，還夢見了那個名叫毗濕奴的男人。

    她的目光有些復(fù)雜，但指尖都是眷戀，她輕輕地描摹著國師的眉眼，直到他幽幽轉(zhuǎn)醒。

    “早?！?/br>
    迦啟笑了笑，低頭輕吻她的額心。

    額頭癢癢，小花蹭了蹭腦袋，將自己更埋進(jìn)國師的懷里。

    “國師?！?/br>
    “嗯？”

    “我要離開無夢山。”

    ……

    “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