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逸風(fēng)特殊番外——自由

    大哥又吐了，他看著大哥把頭埋在水柱下反胃的干嘔。

    大哥其實超怕殺生，也相當(dāng)不喜歡鮮血，更不喜歡打架斗毆，如果確切來說，大哥應(yīng)該是個喜歡文藝有點害羞的少年。

    于是他慢吞吞的走過去，遞了塊毛巾：“大哥呀，別去訓(xùn)練了，你又不喜歡軍營?！?/br>
    “不行！我是長子，這是我的責(zé)任啊?！?/br>
    小小的聶逸風(fēng)不大懂責(zé)任這個問題，于是皺了眉側(cè)頭看著面色痛苦的大哥。

    喜歡就擁有，不喜歡就扔掉啊~？

    他天生，就有著這樣任性自由的思想。

    然而隨著年歲的增長，他終于意識到，有些事情是不能避免的，于是那句格言就變成了——喜歡就盡力去擁有，不喜歡就盡力去扔掉！如果盡力了也沒用那就——姿勢漂亮的端著，對！姿態(tài)很重要！

    小小的聶逸風(fēng)有著所有男孩子都喜歡端著的“帥氣”的架子，當(dāng)然，父母賦予他的長相讓他撐得起這樣的小小虛榮。

    不過啊……責(zé)任確實是個很有趣的東西，能把靦腆文氣的哥哥改造成了冷面冷血的軍中惡魔，能讓那個心底柔軟的柏家大哥沉默強勢的一點兒不像少年人。

    嗯~也許大哥和柏大哥換個位置會更好吧，讓大哥去經(jīng)商也許比接任父親的職位更符合大哥的個性吧……呵~但那也不好……柏大哥看起來相當(dāng)適應(yīng)自己的位置呢，還是不要動比較好。

    他百無聊賴的想著，今天第三個小時的馬步牢牢的扎在地上，平舉的拳頭上放著一碗端平的水……然而看起來姿勢端莊的人，早就開始了天馬行空又百無聊賴的胡思亂想。

    不能啊，始終不能啊，如此規(guī)規(guī)矩矩、按部就班的、傀儡娃娃一樣復(fù)制前人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樂趣呢？

    他笑瞇瞇的彎了眉眼想著，教官們長輩們夸獎他進步很快，是天生的軍隊好苗子，和他的父親哥哥們一樣，前途遠(yuǎn)大?？伤睦飬s明白，不一樣的，不一樣……他不是哥哥，也不是父親，在他心底，始終有一團不愿停歇的風(fēng)，不是不可以當(dāng)個好軍人，甚至好學(xué)生、好商人、好車手、好孩子……對，他的人生里有太多太多可供選擇的選項，他也有這個能力把它們經(jīng)營的盡善盡美，可是，不愿意啊……

    他始終找不到，能說服自己，全力以赴的原因，到底為什么要如此呢？是為了喜愛么？然而并沒有那樣全心全意的喜愛。是為了責(zé)任嗎？嘆了口氣，已經(jīng)有了四位哥哥jiejie或者說五位，好像并不十分需要他啊。是因為所有人都必須有一個確定的選擇然后一生為此停留嗎？可惜始終不愿意呢……不愿意就此停留，他始終沒有，找到心底想要停留的風(fēng)眼。

    龍卷風(fēng)走的再遠(yuǎn)，也會有一個風(fēng)眼，然而他呀，只是這樣漫無目的的吹拂走尋。

    十歲的時候遇到的柏家大哥還真是挺有趣，和大哥被摧折出的冷硬不一樣，他還真是第一次看到天生性格如此高冷的人，差點被定下娃娃親的時候，四姐的臉就像瞬間吞了苦瓜一樣，而另一個男主人公卻還不動聲色，嘖~~不過呀，瞧瞧這眼神，分明已經(jīng)僵硬了說——算了算了，指望兩個木頭哥哥是救不了形式的，二姐更不敢開口只怕引火燒身，嘖嘖~還是得小爺我出馬喲，于是便順理成章的開了口，解了圍。

    事后四姐哈哈笑著跟他道了謝：“行啊，小五，算jiejie欠你一個哈?！?/br>
    “嘻嘻，不客氣呀，自由可是十分重要的東西呢，將來要是我被逼的受不住，jiejie也幫我一把呀~”

    “哈哈！沒問題，姐肯定站你這邊！”明朗如火的少女拍了拍他的肩頭，如此應(yīng)許。

    于是，九年后轟轟烈烈的逃家事件，從此刻便開始奠定了成功的基礎(chǔ)。

    及至后來在樹上躲清閑，結(jié)果看見了那清冷的少年被幾個不怎么眼熟的孩子圍在了樹下——唔，真像是幾只野雞上躥下跳的在閉眼的雄獅面前聒噪……只可惜似乎雄獅被人拴住了手腳無法反抗似的，莫名有點火氣，還是要我來啊，動動手指，便搶在某個爪子準(zhǔn)備推搡之前跳了下去。

    然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表面高冷的家伙內(nèi)心世界其實挺……該怎么說柔軟而豐富？

    而且，相當(dāng)?shù)目谙芋w正直啊——他笑盈盈的看著對方皺著眉一口一口把鳥蛋吞了，吞著吞著，這眉頭就平了，然后就開始跟他閑扯，最后還下意識的輕輕舔了一下指尖，然后似乎覺得不太對，又默不作聲的把手放下，偷偷地在一邊的草葉上擦了一下。

    啊哈哈哈，他差點樂出聲，那一刻他便覺得，這個朋友啊……一定能給他帶來很多愉快。

    然而很多人都不知道，甚至連他那最要好的摯友也不清楚，其實他在14歲的時候，手上就已經(jīng)沾過血了，然而他沒有選擇，如果不那樣做，死的就會是他以及暫時失去意識的親人。

    令人驚訝的是，發(fā)生了那樣的事，他既沒有吐也沒有哭，甚至來看過他的心理輔導(dǎo)員也表示，他“意識清醒、思維冷靜、沒有明顯心理障礙”。

    是的，他冷靜的幾乎過于反常，然而他自己知道，那之后的整整三天，他沒有一分鐘合過眼，而在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幾乎沒再笑過。

    親手剝奪一個人的生命，從來不是一件隨意的事情，那樣的感覺，并不是罪孽更不是榮耀，只是，只是沉重，他看著那子彈穿過那人的頸側(cè)，動脈崩斷濺出的血花足有尺遠(yuǎn)，他側(cè)向傾倒的身體抽搐著不再動彈，瞳孔放大、呼吸變成可笑的“咯咯”聲，一切都如同曾經(jīng)課堂上所學(xué)到過的一樣……如此脆弱，如此……沉重。

    他知道，像他這樣的家族，大概每個人手里都有點鮮血吧，區(qū)別只在于，是自己親手做的，亦或是動動嘴角的幾秒鐘，更何況，真正的戰(zhàn)爭始終存在，而前不久，大哥剛從第一戰(zhàn)線回來……難怪大哥幾乎再也不笑了……

    親手奪走過生命，如果不是更加看輕生命的價值，就是更尊重生命的重量，不僅尊重自己的，也要尊重別人的。

    生命啊，如此沉重又脆弱的東西呢。

    呵……

    所以愈發(fā)不想，不想成為模板里的人物形象。

    真聒噪呢……那老一套的說辭，就像他姓了聶就一定要長成151米高的雪松樹一樣，不能是150米高，也不能是柏樹、云松、羅漢松，只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151米的雪松……太無趣了，真的是……太無趣了。

    聶家的孩子們或多或少的，是在忍受著自己的人生，并沒有太多喜歡的，忍受著忍受著，煎熬著也就成了習(xí)慣，習(xí)慣了也就能算得上喜歡了，然后慢慢就變成熱愛了，天哪！真是成功的洗腦，反正……也沒有經(jīng)歷過其他選擇，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么……

    但這強大的教育模式落在他身上卻偏偏沒有效果，天生反骨，說的大概就是他吧，不過想想也是，四位哥哥jiejie無論性格怎樣，其實都是責(zé)任心強又好強踏實的，天賦點數(shù)不一樣，如何能強融在同種教育模式中？所以無論如何……他這團風(fēng)，終有一天會呼啦啦的跑出那十萬八千里云和月，天生屬風(fēng)，定不住。

    這名字起的，真不慎重！

    然而還是顧及著他可愛娘親的笑臉，拖拖延延、長歪再回頭再長歪，總之19歲前的他，都還算得上“聽話”，至少學(xué)業(yè)小成、從不當(dāng)面頂撞，不過暗地里那歪到十萬八千里的枝椏那是一個撒丫子的瘋長啊……

    于是矛盾爆發(fā)于那道任命下來的前兩天，他是堅決堅決的不從了?。￠_玩笑，這要敢接下來，他就真像自己的兩位兄長一樣——把青春徹底獻給紅色和綠色的海洋了??！

    以前是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現(xiàn)在可不行了，眼見著就是你好大家好我不好了??！他不干了……

    母親早知道他的不樂意，勸了這么些年也早看開了，剩下的哥哥jiejie也都睜一眼閉一眼，四姐還大力贊同他去“完成我想完成而不得的事業(yè)”，家里也就剩了那個一根筋的父親大人和責(zé)任大于天的大哥極力反對了……

    然而反對未果……最終的結(jié)果是家族妥協(xié)的由他去闖了，只要他不鬧得過分，聶父就當(dāng)這個兒子去旅游了。

    結(jié)果他真的歪栽栽卻一路堅挺的在那個地方活了下來，本金投進去，居然真給他撈夠了生活費，家里給的錢都做了投資，自己的花銷全是收益，自己選了高校、選了毫不關(guān)聯(lián)的專業(yè)但居然真的考了進去，從此開始了混學(xué)分、無限玩耍的自在人生。

    你說天才不？你說氣人不？把那機靈勁兒用在“正道”上你說多好？！！但偏不……人就是要活的這么亂七八糟想干嘛干嘛還偏偏都干成了……

    他的朋友非常多，什么領(lǐng)域、什么道兒上的都有，但偏偏和柏家的公子是最最要好的摯友，說來也奇怪，他明明應(yīng)該不喜歡這樣按部就班的孩子，但是為什么偏偏就成了這樣好的朋友了呢？誰知道呢~朋友這種事，是要看緣分的，大概打從他第一次幫他揮舞拳頭卻忘了自己“收力”的承諾起，這個明明滿臉不贊同卻最終把那半個鳥蛋吃掉了的人，就已經(jīng)是他認(rèn)可的摯友了……大概，因為這是唯一一個一邊罵著他教育著他不贊同的打擊著他，另一方面依舊陪他胡鬧玩耍每次都沒拋下，給他帶來不一樣的快樂的朋友吧…也是唯一一個讓他覺得有“同類”味道的人吧…，同樣背負(fù)著點兒骯臟的東西卻活的堂堂正正，比親大哥更像大哥的摯友呀……

    這些年明里暗里里也用這雙拳頭處理了不少對阿塵暗自出手的宵小，也無數(shù)次拖著一臉不情愿的人陪他各種任性胡鬧。

    呵~阿塵喲，大概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心底也是一個渴望完全不同選擇的人呢。

    或許他們彼此，都從各自身上，看到了那個絕不會擁有但卻也暗自憧憬的另一種人生呢。

    不過啊……嘖~什么時候才能找到真正的，永遠(yuǎn)不會感到無趣的東西呢，他的風(fēng)眼啊……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擁有呢？

    他真正想要的自由，到底在哪里呢……

    算了，就這樣一直找下去吧，直到這風(fēng)，再也刮不動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