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隱居

    李知意看著四周假山石壁，二人一起在這里聽壁角的尷尬場景記憶猶新。她手上更用力回抱幾分，把微紅的臉埋進(jìn)寬闊的胸膛里。

    憫王真的薨逝了么？三皇子云恒去赴任北垣的途中被刺殺，景輝帝登基后低調(diào)追封為憫王。李知意也沒有聽過那位秋嬪的消息。先帝的妃子有幾位封了太妃，集體遷去了夕德宮。其余的妃嬪愿意還家則還家，愿意去皇家寺院清修的清修。

    他根本沒去北垣。原本讓云恒赴任北垣這件事就是皇后和樓煥利用善水臺一手策劃的，他們安排了殺手，但云恒在宮變前一日就秘密離開了帝都，自然不可能在半路被刺殺，不過最后刺殺的罪名都算到了樓煥頭上。

    憫王走之前和陛下討了個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東膏。

    一個曾經(jīng)圖謀皇位的皇子，即使對新帝有過許多助益，最好的結(jié)局就是隱世而居。不過這隱世也非真正的隱世，仍在新帝的視線范圍內(nèi)，監(jiān)視只會放松不會消失，除非哪天人死了。

    那個人是秋嬪嗎？

    唐文緒哼了一聲算作默認(rèn)。

    李知意感嘆道：也算有情人終成眷屬吧。只是得知這樣敏感軟弱的女子卻沖破了禮教世俗藩籬，實在叫人震驚。

    唐文緒有些訝異：我以為你要說他們于禮不容。

    那是他們的選擇，妾身自不會置喙。孫柔薇是所有宮妃中最年輕的，還是花一般的年紀(jì)，深宮寂寥，得以脫離，又得一人相伴，所謂禮教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覺得像他們那樣隱世而居怎樣？

    你不是喜歡名山大川嗎？不然怎么會收藏那些山川圖冊。

    李知意疑心自己幻聽：嗯？

    還是夫人更喜歡帝都繁華？他嘴邊帶著笑意，接連兩句話卻都讓李知意感到疑惑。

    侯爺是在玩笑么？李知意喃喃道。然而她很快想通了其中關(guān)竅，原來是她一直以來想的都太淺了。

    唐文緒看著她一臉恍然，以指腹輕蹭那微粉的白玉面頰，手指貪戀那片柔軟，目光卻未落在實處：指不定哪一日，我就成了個富貴閑人，也再不會有如今風(fēng)光。

    侯爺喜歡現(xiàn)在這樣嗎？

    沉默一會兒，唐文緒才接道：我也不知道。說他喜歡這些明爭暗斗和打打殺殺么，好像沒有。可能是這么多年來一直做著同一件事，突然要他閑下來，有些悵然罷了。解決了世家的問題后，他也要像云恒一樣功成身退了。那些世家不同于樓家，傷敵一千，得自損八百，不將他拉下水，就不能善了。

    即使沒有蠢蠢欲動的世家，他也必須放開手中大半的權(quán)力。陛下信任他，但這種信任在登基之后就復(fù)雜了起來，君臣有別，再戀舊的帝王也會恪守一條底線。他若有一絲留戀，三代忠臣良將的唐家最后會毀在自己手里。

    誰都說他是大燕最狂放得意的人，而實際上，他每一步都被先帝設(shè)定好了路線。這樣說來，他和她倒也有一些相似，唐文緒無不樂觀地想著。

    李知意覆住臉頰上的手：妾身自私，倒寧愿侯爺做個富貴閑人，不必總是受傷，那些風(fēng)光都是你拿傷換的，寧可不要。

    唐文緒滿腔的悵然都在她話里消散了。賜婚算是先帝干的一件好事吧。

    不過即使那一天很快到來，妾身也不希望侯爺沖動行事，你我肩上都還背負(fù)責(zé)任。

    以往唐文緒最不喜歡別人這般一本正經(jīng)說這些，這個人是自己枕邊人那就更討嫌了，他還曾因此有過誤解。但是現(xiàn)在倒是很受用，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以為你一直厭惡這些。

    只是有時候可能有些羨慕旁人，但已經(jīng)享受了家族給予的一切，談何厭惡和拒絕呢。

    有時她會慶幸生在李家，除了婚事不是自己選的，她比許多女子幸運。作為嫡支長女，又有賜婚在身，從小到大，她能得到的絕對是最好的。不止吃穿用度上，父親也一向支持她讀各種書，讓她在書卷中長見識，即使兩位嬤嬤頗有微詞。她的童年雖然比別的閨閣女子少幾分趣，多幾分辛苦，但不是痛苦的。

    此番種種，造就了現(xiàn)在的她。偶爾她或許還會懷念當(dāng)初那個愛玩小蟲子的小姑娘，但是更喜歡現(xiàn)在的自己。

    等到兒子大了，幫他娶個好媳婦，然后把侯府交給他們，我們?nèi)ビ紊酵嫠?，圓了你閨閣時的愿望吧。

    要是他不愿意呢？

    你剛也說了。我是嫡長，兒子未來也是唐家嫡長，我能擔(dān)的責(zé)任他自然也要擔(dān)。

    于是夫婦二人就這樣達(dá)成了孩子的養(yǎng)成計劃。

    出宮的時候，又遇到了崇葉公主和蕭墨。

    蕭墨做主邀請他們到茶樓一敘。

    唐文緒欣然應(yīng)允。

    兩架馬車在帝都最精貴的茶樓前停下。

    蕭墨看著竇云跟著進(jìn)來，還大剌剌坐下，額角突突的痛。

    你先出去吧。

    竇云瞟了唐文緒一眼，端起茶杯悠悠然飲了一口：不用了。

    你蕭墨的目光在二人之間打了個轉(zhuǎn)，剛才她私自溜出去，果然是宣武侯見了面。

    她真就看上了宣武侯？

    竇云微抬下巴：蕭相請謹(jǐn)慎言行，喚本宮殿下。即使喬裝打扮得十分普通，矜貴的氣質(zhì)

    殿下恕罪是臣逾越。蕭墨薄唇微抿，垂首告罪，手上突出的青筋分明。

    李知意目睹全程。這倆人之間，好像不太對勁這位子居國的蕭相好像是有意于崇葉公主，可子居國分明有和親的意向，若是此番兩國定下和親事宜，那不就是親手送自己喜歡的女子嫁給別人。

    蕭相別來無恙？唐文緒視若無睹地寒暄。

    蕭墨笑回：多謝侯爺關(guān)心，一切安好。

    崇葉公主遠(yuǎn)道而來，未能遠(yuǎn)迎，倒是我大燕失了禮數(shù)。

    蕭墨呵呵一笑：崇葉殿下只是好奇大燕風(fēng)俗，又不想興師動眾太過注目罷了，侯爺言重。

    哦？可本侯聽聞貴國有和親之意。

    蕭墨微微笑道：侯爺從何處聽來，我同貴國陛下今日相談甚歡，卻只談了條約的事。

    蕭墨看向竇云，隨即下了定論：想必是謠言了。

    竇云沒有插話，也不搭理蕭墨，任他胡謅。

    兩個男人寒暄半晌，好像真只是相約喝茶的，只談兩國風(fēng)物，再未論及政事，臨了又約了見面。

    目送宣武侯夫妻離開，蕭墨回身叮囑竇云。

    殿下，大燕如今的朝政復(fù)雜，怕是還會有一場內(nèi)亂。

    臨行前國君有命，一切事宜，由下官處理，殿下不必受累。更別去接觸宣武侯，他在心里默念。

    殿下

    蕭墨被猛然一推，后背嘭一聲撞到墻上，他驚到不知作何反應(yīng)，眼睜睜看著竇云湊上來，心臟狂跳，下唇便一陣刺痛。

    嘶

    竇云把唇上粘的鮮血卷進(jìn)口中：皇兄從沒說不讓本宮參與條約的事啊，蕭相怎么還是這么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