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靠山
一. 靠山
今年六月熱地過火。 佟櫻怕熱,差小玉往屋里多添了幾個冰盆子,汗珠還是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小玉看著心疼,給屋里的玻璃窗掛好竹簾,忙不迭地給佟櫻打著扇:太太要不換個涼快的衣服? 佟櫻穿著墨綠色的高領半袖旗袍,盤扣高高撐起一張豐腴雪白的鵝蛋臉,狐貍眼里一對黑色的瞳仁又圓又亮。才二十三四的年紀,十分的艷色被這一身衣服生生壓下去五分。 佟櫻從她手里接過扇子,看了眼墻上掛的西洋表:少爺還沒回來?不是說好十點? 是十點的火車。劉管家去接了。回來了,應該先去老爺和老太太那兒。 唔。佟櫻垂下眼阿桓這一去就是大半年,真是想的慌。素手十指纖纖,搖著扇子,語氣里帶著點埋怨失落。連外面的知了聲都覺得更加煩躁不堪。 佟櫻向來是個軟和性子,雷打不動地和善。 可她知道,老爺快不行了。 她得趕緊找個靠山。 而曲久桓,她名義上的嫡子,就是她唯一的稻草。 * 火車站。 曲久桓自從香港坐船經(jīng)上海,青島,最后坐火車回天津時,已經(jīng)過了二十多天。 他從香港帶回兩口英國進口的牛皮箱,舟車勞頓也依舊纖塵不染,銀色的英文牌標在夏季的烈日下反著光。 和他的人一樣,干凈到冰冷。簡直不沾一點煙火氣。 劉管家在火車站外的樹蔭下等了三個小時,涼茶喝了一大壺,正等的不耐煩,張嘴就要罵娘,遠遠看見小少爺來了,趕忙從樹底下竄出來,臉上堆著笑,屁顛屁顛地跑了上去。 這位爺打小性子就別扭,不好相與。全家除了老爺沒一個能治得住他,對下人更是沒甚好脾氣。 以前還不覺得怎么著,但如今老爺發(fā)病,眼看要壞,他曲久桓是曲家唯一的嫡系男丁,他們做下人的自然也要聞著味變風向。 老太太在家等您多時了。劉管家低聲說,后背的灰色麻衫被汗水浸透了一塊。 曲久桓不到二十歲,在香港上大學,穿著裁剪得當?shù)陌滓r衫與黑西褲,帶著金邊眼鏡,眉目鋒利,鼻梁高挺。比他父親長得還乖張,性子也冷清許多,透著一股子邪性。 天津衛(wèi)都知道曲家的當家人曲潤祥,卻沒人識得這位即將上位的曲小爺。 曲久桓的視線從他身后的汗?jié)n一掃而過,問:太太呢? 哦,那就是佟櫻了。 太太也成天念叨您呢。 曲久桓聽了,嗯了一聲,矮身上了老爺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