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童年篇（2）無法安眠

    巫玄庭不太喜歡嚴欲笑的睡姿，不是她睡相太差，而是睡相太好。那是真正的臥如弓，雷打不動，還特別討厭別人干擾。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女孩在男人的懷里睜開眼睛的場景從未發(fā)生過。

    過去住在三通教那個灰不拉幾的城堡里，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之間總是摻雜著這樣那樣的故事，現(xiàn)在好了，巫玄庭的各種閑心思都涌出來了。

    晚上折騰完之后嚴欲笑一般已經(jīng)昏昏沉沉了，閉著眼睛睫毛上還懸著點淚花顯得格外無助，他很喜歡摟著這個時候的她睡覺，像抱著一只柔軟的小母鹿。然而到了清早，毫無例外，嚴欲笑一個人弓著身子蜷縮著睡在床的另一邊。

    后來有段時間嚴欲笑覺得自己睡相格外差，每天早上不是像個八爪魚一樣掛在巫玄庭身上，就是像個球似的窩在他懷里。

    嚴欲笑覺得有點抱歉，因為她印象里巫玄庭一個人的時候睡姿是很標準的，雙手交疊置于上身，端莊的像水晶棺里的白雪公主。當然巫玄庭一臉坦然的原諒了她。

    直到忽然有一天研究所里的大姐周末順路過來送資料，一進她家門就開始抱著胳膊皺眉：嚴老師，你家這空調(diào)也開太低了吧。

    等人走了老半天，嚴欲笑才從廚房的一個抽屜里找到了家里中央空調(diào)的控制器，一看溫度她瞬間什么都明白了，為什么這段時間睡相這么差呢？因為她家空調(diào)設(shè)定顯示今天只有22

    巫玄庭對嚴欲笑突如其來的生氣有點招架不住，難免心里有點委屈。他覺得這也沒什么呀，只要抱著嚴欲笑他的睡眠質(zhì)量就會格外好。像電視里那樣情侶抱著一起醒來，然后再來個早安吻實在好浪漫，那種被尺子量過的人生他早就煩透了。

    新來的孩子像沒被修剪過的樹苗，而三通教育兒院教學(xué)的第一步，就是把這些枝丫全部都推平。

    站，要站很直，駝背或者斜倚著墻都會被路過的教師一腳踹翻在地上。不能隨意跑動，不能隨意交談，禁止多人聚集，見到教師必須躬身避讓。

    睡覺，也必須睡得端正，雙手交疊置于胸前，雙腳并攏平躺。如果你要翻身，那最好別在教師夜巡的時候。記得某天晚上他睡得正沉，忽然被一聲暴喝驚醒，遠處手電筒刺眼的光打在一個小女孩身上，然后一個灰袍人大步走來，扯著小女孩的頭發(fā)把她拖下了床然后狠狠朝墻上一摜，女孩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jīng)滿眼淚花，鼻子下面全是血。

    死丫頭！什么睡相？！像個臭婊子一樣歪歪扭扭的！

    鐵團后來悄悄跟他說：木頭你是不是經(jīng)常睡不著？小心別被抓到了，他們有時候能看出來是不是裝睡，被發(fā)現(xiàn)了可是要挨罰的。

    他嚇壞了，他沒想到失眠也會被人發(fā)現(xiàn)。這里的小孩真的都太聰明了。

    最大的孩子差不多有十二三歲了，八九歲的孩子往往私下里最熱鬧，大孩子們則牢牢端著長輩的姿態(tài)，有事兒沒事兒就支使著小一些的孩子做這做那，搬東西，打掃衛(wèi)生，給他們洗內(nèi)衣和襪子當然，如果你能打贏他們，就可以不必這么做。

    孩子們必須在早晨五點鐘起床參加晨跑，之后是十分鐘的早飯時間。

    上午學(xué)習(xí)一些文化課本，念書識字，根據(jù)年齡差距分了四個班，教學(xué)內(nèi)容和導(dǎo)師都不同。

    下午則是禮儀和體育，大孩子們學(xué)習(xí)搏擊，馬術(shù)，交際舞之類的，小孩子們則從西餐禮儀，站姿坐姿等一點點開始學(xué)起，體術(shù)方面從最簡單的基礎(chǔ)拉練開始。

    晚飯后是教義學(xué)習(xí)時間，這可是重頭戲，所有人必須一字不漏的背誦三通教那一疊疊厚厚的教義，當然這也是刑罰最重的時候。

    他也知道了這里所謂的罰居然是那樣花樣百出。最后一個吃完飯的人，要罰；晨跑最后三名，要罰；上課回答不出問題，要罰；背教義時不夠虔誠，要罰；所有的教職員，如果他認為你有錯，就可以罰你。

    在鐵團的引導(dǎo)下，他也能偶爾開口多說兩句，雖然他一天還是沉默的時候多，挨罰的次數(shù)更多。

    他在這棟大別墅里生活了半年多之后，第一次見到了時任教主巫通義。彼時他還是個神采奕奕的中年人，穿著白袍戴著六芒星吊墜，頗有領(lǐng)導(dǎo)者的氣勢，還沒有后來那股腦滿肥腸的油膩勁兒。坐在大廳最上方的高椅上，面前擺了一堆精致的水晶器皿。

    那些大孩子們走在前面，男孩子們都挺直腰背昂首闊步，女孩子們袖著手微微收著下顎，那儀態(tài)堪比皇家貴族。根本看不出平日里逞兇斗狠上躥下跳的模樣。只有他們最小的這一批孩子，還沒學(xué)會掩飾自己驚奇疑惑的眼神。

    新的孩子們來了嗎？他揮了揮蒲扇似的大手，讓人把最小的一批孩子拉到最前排。逐個掃視了一遍，又滿意的點點頭：不錯！我的孩子們都是好孩子！在這里要好好學(xué)習(xí)，聽懂了嗎？

    琉璃一般漂亮到發(fā)光的小孩子們紛紛點頭行禮，巫通義顯然更開心了一些，喝了兩口葡萄酒，笑瞇瞇的點頭看著后面的孩子們一排一排的過來列隊行禮。

    教主難得來一次，教職工們當然要使出渾身解數(shù)努力表現(xiàn)，許院長的臉上笑出了一朵菊花，好酒和美食不斷，還安排了幾個大孩子表演長笛，小提琴和擊劍。

    等到最后一批小孩子們合唱三通教圣歌時，巫通義已經(jīng)喝的暈陶陶的了，可依然拍著巴掌：你們身上流著我的血，好好表現(xiàn)，三通教的未來就在你們之中！

    他伸出食指指著下面晃悠著點了點：我再重申一遍我不需要沒有用的孩子。

    下面的孩子們一臉志得意滿的微笑著，只有新來這批小的顯得有些茫然，天使一般的面孔上，個個都一團迷惑。

    那個晚上他又沒能入睡，他平躺著，擺好姿勢，腦子里亂糟糟的一片。漂亮又冷漠的孩子們，威嚴的大教主，殘酷的教職員們，像走馬燈一樣在他腦子里繞來繞去。

    他不愛說話，可是他并不蠢笨，白天巫通義那幾句話有的孩子可能還在迷糊，有的八成已經(jīng)忘了，可是他已經(jīng)想明白了，鐵團其實是他的兄弟。和三通教義說的兄弟姐妹不同，是白天課本上寫的那種，血脈相連的親兄弟。

    ====作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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