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伴李俊
床伴李俊
外頭正淅淅瀝瀝下著雨,廚房里排骨燉了一半,氤氳的香氣傳到客廳來。 我靠著沙發(fā)看書,百無聊賴等著排骨熟透,直到骨頭都燉酥才好。剛看完手頭這一頁,手機鈴便響起來,是小軒打來的電話。 姑姑,小軒在那頭說話,聲音有著這個年紀的男孩特有的沙啞。那頭聽著雨勢似乎更大些。姑姑,你來接我行么。 我開車到哥的小區(qū)門口,小軒拎著個雙肩包,另一只手上抱著籃球,眉目清朗挺拔著小腿,足像棵小白楊。正念高中的男孩,身高總是跟筍似的往上竄。 夏天的雨總是一陣一陣,因此這時已經停了,天際竟隱隱掛出一道彩虹來。 姑姑。他將背包與籃球扔到后座,熟門熟路打開副駕的車門,拉好安全帶便低頭摁游戲機,悶悶道:我想吃排骨。 我嗯了一聲發(fā)動車子:家里正燉著呢,你這是聞著香味來的? 他頭也沒抬,不耐煩道:我爸媽又吵架,煩。 前頭是紅燈,我將車子排在一隊蝸牛似的轎車里,稍微降了降車窗,本想嗅嗅雨后清新的空氣,卻聞了滿腔的汽車尾氣味。 姑姑,你又吸煙!他不知什么時候打開小抽屜,將我藏在紙巾盒下頭細長的女士煙揪出來:這是第幾次了? 我笑著騰出一只手來揉他的頭:才多大,就想著來管教姑姑了,嗯? 他撥開我的手,叛逆期的孩子總是一身沖勁:你上次說過的,你說過要戒煙。 嗯上次什么時候說過來著? 不過戒煙這回事兒確實有。 我現在固定的伴侶為什么叫伴侶,因為兩人還沒到情侶的程度是個有點潔癖的男人。 他是難得的優(yōu)質床/伴,不吸煙不喝酒,總是把襯衣西裝穿得挺括,年紀輕輕便在這寸土寸金的城市打拼出了一片規(guī)模不小的企業(yè)。 至于企業(yè)具體什么規(guī)模么,我也說不清,我們搞藝術的不懂這個。 我是在朋友聚會上認識的他,頗為冷淡的一個人,跟東道主(一個玩得很開的富二代)關系似乎很是熟稔。 我一眼相中他,卻在他拒絕了幾個女人之后打了退堂鼓那些女人模樣氣質可都是出挑得很。 也許是同/性/戀,我心想。 這個城市燈紅酒綠,奢靡,冷漠,但也足夠包容,因此容得下各類各色的人。 我當時是因為什么來著,大約是靈感枯竭,因此拼命喝酒。 喝到最后不省人事,迷迷糊糊瞥見朋友也已經醉著倒在我膝蓋上。 后來我不得不摸著墻走到衛(wèi)生間去吐,吐了幾回終于挽回些神志,顫著手從包里拿出漱口水,我與鏡子里面色酡紅的女人對視。 這是我。 我知道我是個姿色不錯的女人,也借此有意無意地尋求過許多便利。 女人么,既然生來就比男人體弱,那么就得尋求自己得力的武器不是么。 我將自己收拾干凈,妝大約已經花了,因此干脆卸了妝,卸妝濕巾擦出藍的紫的鮮紅的,又揉成一團扔在垃圾桶里。 喝高了,所以走路也有些發(fā)飄,走過拐角時鞋跟一崴,踉蹌著撞到墻上,又狼狽地撞到一個男人的身上。 男人十分紳士地扶住我,卻刻意地保持著距離。 我仰頭朝他看去,真是緣分,竟是先前的那位男性同志。 我也懂,這類人里有部分是不怎么喜歡女人的,因此我努力推開他穩(wěn)住身形,大著舌頭說謝謝。 一個人能走么。他突然開口問。 興許是酒精的原因,我的腿因為這聲音該死地軟了一下。 太性感了,這男人的聲音。 可惜了,便宜了男同胞。我當時這么想。 后來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我記不太清,總之第二天兩個人在同一張床上醒來,我已經幾乎沒有力氣。 他抱著我去浴室洗澡,末了問一句:需要床/伴么。 成年人么自然有成年人的規(guī)矩。 更何況兩個臭味相投的成年人。 他與我很快約法三章,不深交不糾纏不干涉彼此私生活。 你情我愿,十分爽快。 之后很快發(fā)現這男人臭毛病很多。 比如潔癖,比如嚴苛的時間觀念,以及過于理性的思維。 這是個非常矛盾的男人。 他整個人,從容貌到思維,就像被刀刻出來的一般,上帝一定愛極了他,因此一絲一毫也不肯偏刀。 可他縱/欲的時候卻與理性絲毫不沾邊。 獸欲二字,用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 姑姑,綠燈了。小軒晃了晃我的胳膊:怎么又走神。 我咳了一聲,在親侄子眼皮底下想這些有的沒的,真是著實有些為老不尊。于是板起臉來,端莊道:大人自然有大人的煩惱,你小孩子不會懂得。 我不小了,十八歲已經成年了。小軒頗為抗議,伸出小麥色的小臂:小孩子有這么帥的肌rou嗎? 好好準備你的高考去。我打著方向盤,車子往家里飛馳而去。 進了屋門,滿屋子都是香糯的排骨味,小軒踢掉鞋子就往廚房跑,幾秒鐘之后卻肅著臉出來,壓低聲音說:姑姑,我聽到你臥室里有動靜,有賊。 我將他的鞋拎起來放到玄關的鞋柜,打開鞋柜門,心里立即警鈴大作。 一雙男人的皮鞋端端正正放在鞋柜里。 而且這雙鞋太熟悉了,它曾無數次出現在玄關的鞋柜里,某次還經由我的手運回意大利去做保養(yǎng)。 這是李俊就是我那優(yōu)質床/伴的鞋。 姑姑。小軒推著我走到門邊,手里的手機通話界面已經摁了兩個1:我們先出去,下樓。我立刻報警。 不是,小軒我摁住他的手,想著怎么跟他解釋:這這不是賊。 小軒疑惑地放下手機,我拉著他走到客廳,想著怎么跟他解釋我們的關系:這是我的一個朋友,他跟我說過,要來這里住幾天 臥室門咔嗒一響,李俊穿著浴袍,面無表情朝這邊看過來。 發(fā)梢還滴著水。 小軒看看他又看看我,眼睛里說不出是什么意味:男朋友? 李俊那張面癱臉一向沒什么表情,他黑沉沉的眸子朝我看過來: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