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場
下半場
入夜了,有生意興隆的酒館在門外道旁擺出桌椅,三兩食客在門外燈下,飲酒閑談。 這瑯山鐵脈可不是小事。咱們靖州城不接邊關、離平京也不近,現(xiàn)下卻挖出了這處鐵脈,這天下大定才不過十年,當今圣上又看重兵力軍火,再往后十年,那時的靖州跟現(xiàn)在,定是不可同日而語了,依我看,能成一個軍火重鎮(zhèn)。 不說北狄已不再擾亂邊關了嗎?這些年也沒聽說又出什么亂子。 一人放下手中酒杯,拍了下桌子:那還不是因為當初受創(chuàng),元氣大傷,這幾年不乖乖聽話,還能干嘛呢。 可不嗎,現(xiàn)下來靖州督造軍火的,就是穆平侯本人,足見這事不小吧。 穆平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旁人嘖嘖一聲,咱們大昱是朝中無人嗎?為何要給個女子封萬戶侯。 幾人愣了愣,一個漢子開了口:小伙子,你這是剛進城?當年北狄一役,白頭發(fā)北狄王給炸翻的戰(zhàn)車波及而死,穆平侯可是居功首位。再早幾年,據(jù)說平京城里街巷小兒,可是只知有穆平侯,而不知有太子呀。 那也不過一個女侯爺,供著不就得了,還督造軍火,這是何道理? 馬匹嘶鳴聲忽而傳來,一匹黑色駿馬在這處道旁急急止住,把一桌食客都愣住了。 駿馬前蹄隨韁繩的控制高高揚起再重重落地,一個或許是個女子的年輕人,面不改色,自馬背上道了一句因為她夠本事,便甩了馬頭疾馳而去,留下這桌食客不明所以、面面相覷,眼看后面兩騎追趕在后,馬上人神情各異,一并消失在漸濃的暮色之中。 *** 穆平侯根本就不該來這里,賀昭神色并不好看。 我怎么知道她會開口要來,陳孟章小聲回道,再說了,這話你干嘛不跟穆平侯說? 賀昭瞇起眼:要是說了,她肯定更要來。你最開始要是能閉嘴,就都沒事了。 吳公子,初次見面,今日叨擾了。 徐錦融行罷見面禮,隨緊張來迎的吳六走進宴客大廳。 自吳六公子匆忙離席開始,敏感的舞姬們已然發(fā)現(xiàn),宴會的氣氛發(fā)生了什么變化。原本坐他旁邊的幾位公子哥兒配合著家仆們騰出了自己的位置,遣散了懷中的歌姬、收斂了坐姿、整理了衣衫,浪笑謔語全然不見。 似乎有不速之客要來。 水晶圓石叮咚作響,吳六公子分開垂簾,往里迎進三位新到的客人。賀小王爺和陳孟章公子是??停涣硪晃幻嫔?,眉如墨勾,儀容俊秀,但神情間不帶笑意,錦袍挺括,身形步履英挺從容,向紛紛作揖的眾賓客回禮。接著吳六公子要把這位生客引向自己的主座,幾人推辭一番,挨著主座席地坐下。 賀昭推辭了吳六請他入座另側(cè)下首的邀請,挨著徐錦融坐下了,一邊跟陳孟章心照不宣對視一眼,心知在他們進來之前,這里想必已經(jīng)快速收拾過了一番,倒還能看。 徐錦融沒有太多說話聊天的心思:聽說今晚有個重頭戲? 吳六迎上賀昭直射過來的視線,勉強扯出了一個笑來:這 我果真該慚愧才是,徐錦融說道,笑了一笑,拿起席前酒杯,本想來隨意散散心的,沒想到打擾了這里的興致,吳公子,我不請自來,就先干為敬吧。 吳六連道不敢,趕忙叫來一個家仆吩咐幾句,幾聲清脆鈴響,斜側(cè)里聲樂再起,一隊身著碧色輕紗的舞姬魚貫而出。 方才布置得倉促,但畢竟已交代下去。入座的幾個美艷姬妾已經(jīng)退下,這里不是所有人都認得穆平侯,但此處多是相熟的城中紈绔不不,城中富貴子弟,想必能對他的安排心中有數(shù)。 有點緊張地瞄了瞄穆平侯,只見她一言不發(fā)靜靜欣賞,面上可見一點愉快,吳六繃著的心臟慢慢放松。 他很快發(fā)現(xiàn),眼前這支舞,那領舞的舞姬,舞姿真真奪人雙目。那腰肢仿佛不堪一握,裹著碧色青紗,和著鼓樂齊鳴,搖曳旋轉(zhuǎn),水袖裙擺仿佛觸手可及,一身欺霜賽雪在輕紗之下若隱若現(xiàn),細長媚目自翩躚袖擺間顧盼流轉(zhuǎn),把人魂都看飛了一半。 可不,方才廳里眾人一副假裝端坐的模樣,現(xiàn)在屏息靜氣,都看得呆了。 還是可惜了哇吳六心中暗嘆。新月坊新教出來的一批舞姬,用了心血在培養(yǎng)的拔尖人才,今日宴會本是首次掛牌競拍的安排。沒想到中途來了個穆平侯,就算他也不是那孤陋寡聞之輩,但初次見面,還是不敢太過放浪了。 這次就只當普通樂舞,看完先散了吧。待下次再聚,再過把 ! 鼓樂迅疾之處,旋律驟然挑高,但吳六萬萬沒有想到,為首的舞姬足尖點地,水妖般的身軀忽而變得柔弱無骨,一個輕捷旋轉(zhuǎn),縱身躍進了身旁穆平侯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