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一)
初見(一)
西南腹地,初冬的小鎮(zhèn)迎來一場寒潮。 小鎮(zhèn)不大,但人來人往,熙攘密集,街道兩邊店家招牌錦旆還是熱熱鬧鬧地掛著,哪怕忽然初雪,落到身上即化,也沒有阻攔鎮(zhèn)上人往外溜達的心。 誰讓今日是趕集的日子,又正好有州郡里頭的大戲班子途徑到此,正在最熱鬧的街心搭臺雜耍,圍聚叫好的就好幾圈,孩童騎在大人后頸上,興奮得咯咯直笑。 平京禁軍侍衛(wèi)長陳縛遠遠立在道旁店家門口,視線穿過一張張紅潤興奮的面孔,停在那臨時搭起的戲臺上,戲伶反著手舞輪舞得呼呼生響。 一派繁榮景象。 大昱新皇登基不足一歲,即因北狄屢屢挑釁、居心不明,故而御駕親征。一戰(zhàn)之下,炮火連天,最終以北狄軍破、北狄王呼延列死于陣內(nèi)而告終。 于是天下再定,大昱自此以北狄為一屬地,擴了邊界版圖。 而新皇得勝回朝,時隔數(shù)月,從敗軍中逼得內(nèi)情,當初穆平侯當眾刺殺一事,竟是呼延列一手炮制,并嫁禍于穆平侯。 元坤帝哀其不幸,為穆平侯平反,通緝告示盡數(shù)撤回,昭告天下,愿迎穆平侯還朝,官復原職。 自此已過兩年。 宛王夫婦在當初昭世子北上之后,仿佛一夕之間憔悴了很多。但是夫婦二人向來想得開,漸漸地時間過去,又開始如往年一樣,常居靖州,閑散療養(yǎng),只因著皇令來召,方回平京待上一些時日。 只是據(jù)傳,宛王夫婦二人,似乎在這幾年里,去過一個從不在靖州和平京路線上的所在。 還去過兩次。 忽然之間,陳侍衛(wèi)長看到那邊人群里一個站著的人影,整張臉全部繃緊。 果不其然! 他只覺一時間血液凝固。幾年未見的穆平侯,正立在那道紅漆柱子邊上,看著人潮圍擁的雜耍臺。這時辰比早時更冷一些,雪花也更為成形,小小絨絨的一點冰白,偶爾劃過視野,落在地上。 寒氣逼得她面龐也有點泛白,但還是有紅潤的顏色,身姿與往時模樣并無不同,高挑舒展,自然挺拔,一身尋常女子裝束,一目之下,也不見明顯的凌人之氣。 是她么?陳縛不由心中生疑。但再看去,若不是她,還能是誰。 視線再向旁邊搜尋,確認了是只她一人,旁邊沒有其他熟悉的面孔。 這當如何?他猶豫起來。 驀地被人撞了一個趔趄,碰到旁邊大爺,大爺哎喲一聲,差點栽倒。陳縛匆忙扶穩(wěn)大爺,視線再抬起,頓時脖頸僵成了石頭。 穆平侯因了這動靜,也正看過來,視線落在他面上。 但陳縛沒有想到的是,她只看了這么一下,就又看回戲臺上,并無別的反應。 來人了。陳縛往旁人身后站去一點,隱去自己的面孔。借著前面人的阻擋看去,那邊昭世子在穆平侯身旁,俯身說了什么,穆平侯點點頭,繼續(xù)站那里不動,昭世子從她旁邊走開。 再往人多的地方走了兩步,陳縛心里起伏不定。 這該當如何?胸腔里咚咚直跳。 他們在那時會談之后就沒再出現(xiàn),這么幾年了。 若是,若是當做什么都沒有看見,或許也 然而警覺已經(jīng)攀上頸后。陳縛不再多想,屏著氣走進人群,鉆著間隙,哪里不好走便硬擠著往哪里走,甚至走出了這一帶街心。 步子邁得越來越快,進了小巷里,后方追兵接踵而至。 嘩地一下,長刀抽出。陳縛只得反手回擊,但沒有格殺之意,很快被逼退到角落里。 世子,陳縛勉強格住面前刀鋒。 還有誰來了? 僅我一個, 是皇上遣你來尋? 還請世子和侯爺,還朝,陳縛應道,皇上皇上并無惡意,也早為侯爺正了聲名,對世子,也不做追究。 追究?賀昭冷笑一聲,眉心凝住不動,神情里帶著不耐,若不回呢? 陳縛一時語塞。 咯啷一下,刀鋒迅移,手里武器掉落在地,頸上已架上兵刃。 世子!陳縛吃驚。 然而賀昭手上兵器沒有落下。 兩人看向巷子那一頭,有人正走到那里,站著不動,一言不發(fā)看著他們。 無事, 陳縛聽見世子張口說話,穆平侯點點頭,但還是站著不動,然后一直看著自己。 頸上的刀收了回去:是認錯人了。 回過神,陳縛反應了一會兒,心里愈發(fā)驚疑,脫口而出:穆平侯不認得我了? 這話幾近喃喃自語,世子手里兵刃未松,眼中盡是濃重的警告。 是么? 穆平侯走了過來,停在兩步開外,看著他,陌生的眼神。 僵持之下,陳縛面色變了又變,最終那根繃緊的弦,也不知怎么的,或許早有預兆,或許突如其來,總之便這么忽然間放松,釋然開來。 是,他笑了笑,發(fā)白的面色有所緩解,看看面無表情的昭世子,我認錯人了。 這周正文就要完結(jié)了,再補番外(??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