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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民國】零碎嫁在線閱讀 - 第七章 甄鈺遇跑當小鬼,半夜雙雙去墳地 (2)

第七章 甄鈺遇跑當小鬼,半夜雙雙去墳地 (2)

    

第七章 甄鈺遇跑當小鬼,半夜雙雙去墳地 (2)



    為了鎮(zhèn)定甄鈺的情緒,阿牛不斷重復后頭的話,一連說了三十來遍甄鈺方才漸漸控制情緒。只是臉色還是蒼白。

    活著的,就好。甄鈺兒時撿到過一張死人的相片,正因為她這個舉動,讓甄家陷到另一條黑暗的路里。她拿起手邊的茶飲了一口,不料手抖,杯中的水大半倒在胸口,濕了一大片。

    不遠處的堂倌見了,狗腿子勤快,笑吟吟送上一條熱香巾,且就手送上兩碟手分,一碟裝著瓜子,一碟裝著榛仁,阿牛掏空了衣上的袋子,把手分一顆不掉地裝進口袋。

    甄鈺接過香巾擦了擦,桌上的菜都吃訖了,她再度招來堂倌算賬,一共是四元,阿牛想掏錢買單,甄鈺單一個冷冷的眼神送過去他就不敢再有動作了。甄鈺掏出了錢放在香巾上,誰知跑來一個穿著二藍布短襖的堂倌,只說已有人會帳不需再給錢。

    甄鈺眉頭一皺,放眼看四周沒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不知是誰多此一舉,就問:何人?

    堂倌搖頭,說話時眼里滿是羨慕:我只知道是個與您年紀差不多的小姐,留著小卷,頭上帶一頂小黑帽,穿著粉白的洋裝,特別漂亮,不知是哪個公館的小姐。

    一聽穿洋裝留小卷,甄鈺與阿牛都知道是誰了,是法租界探長的女兒陶呦呦,阿牛擔憂地向甄鈺看了幾眼:姑娘

    甄鈺嘴角微微一抽,留下了錢,臉上泌著秋霜似地起身離桌:會錯帳了,下回見到她你將錢送回去,送不回去,這錢便是你的。

    甄鈺動作快的看不見影兒,等阿牛反應過來甄鈺已走到樓梯口處了,心里一著急,阿牛急急追去,動作太大,口袋的手分灑出一半。

    滿地都是瓜子榛仁,堂倌頭疼臉黑,余光瞥見甄鈺的臉色更黑,愣是一個字都不敢道出,拿起掃帚掃凈。

    出了菜館,招呼一輛黃包車。黃包車轉出公共租界,過了鄭家木橋再穿過法租界,到上??h城的一片老樹林口前慢慢停下。那樹林里黑糊糊的,一眼望去全是高高墳起的墓碑,車夫人高膽兒小,半中腰兩腿就開始顫抖了,到了目的地死活不肯往前再走一步。阿牛下車的時候往地上吐了一口濃唾,說:橋上個小癟三都比儂個膽大。

    車夫不以為意,回:小癟三如今和為官個沆瀣一氣,威風個很,膽兒能不大?

    這話回的讓阿牛啞口無言,掏了幾角錢付了,又道:儂到遠處等幾刻,這四周無人,空車回租界儂也掙不到錢。

    怎這個時候來掃松,瞧這黑麻麻個天,聽那涼颼颼的風,和鬼叫一樣。車夫又怕又冷,鼻清水脫出寸許,他用手背掉,抱怨似的說了一句,嘴上抱怨錢可沒忘了收,目送二人進林之后,拉著車到一邊等候。

    腳步東抄西轉,來到一個用朱紅寫著甄慈二字的墓碑,阿牛把從菜館里裝來的手分灑在墓旁,說:從前姑娘最愛磕瓜子兒,說是一日不嗑牙齒便癢,今日來的匆忙沒來得及去買,等下一回來阿牛定給姑娘帶上一大袋子來。

    甄鈺兩手空空而來,無物可送,此地周遭蕭條也沒一朵漂亮的花兒可摘,便翻翻兜里,也沒翻出什么禮物,她挨上去用袖子細細擦去墓碑上厚厚的塵土,笑著對墓碑唱起了一首廣東童謠:

    月光光,照地堂;

    年卅晚,摘檳榔;

    檳榔香,摘子姜;

    甄鈺唱了兩遍童謠,而后道:等下次從學?;貋淼臅r候,就給你送一份大禮,非常大的禮。

    在又黑又靜的樹林里,甄鈺的聲音更清冷了,不知是風讓他覺得冷,還是甄鈺的歌聲與笑聲讓他覺得冷,一滴冷汗從指尖滴到了泥地里。他說:姑娘確定是二月初七,殺了那段老爺嗎?

    甄鈺改變臉色,慢慢揚起頭,對著月亮,一雙圓溜溜的眼瞇成了一條縫,日歷上說,二月初七,諸事皆宜,犯殺人之罪,可吹隱燈,多好的日子。

    一定要殺嗎?阿牛猶豫著問。

    你怕?

    不是。

    那你是在可憐他們?

    阿牛沉默著沒說話。甄鈺走到阿牛面前,注視他的眼睛,說:她死的時候頭與疊石齊,臂帶長壽線,吃飯不知飽饑。

    說到這兒,甄鈺情緒上來,心痛如刀割,蹲在泥土地里,后頭的話斷成一個字,兩個字的蹦出:若不是段家的陷害,姆媽與娘姨也不會成妓,她現在應該和我一樣活著。別人都以為我們甄家成了堂子后凹上顧家有多風光,我倒想將這風光拱手送出去。每當我想著這些人還活著,我便打惡心。這輩子他們不死,就是我死。反正我這條命也是撿來的,即便是我死,也得拉幾個人陪我一起。

    甄家破產一事不足以讓甄鈺動起殺心,家破人未亡,一家人在一起尚能東山再起??珊髞砟穻屇镆坛杉耍绱纫积R死去,甄慈又是為自己而死,甄鈺如何能安靜過剩下的日子。

    阿牛蹲下身去,甄鈺哭得泣不成聲,眼皮浮腫泛紅,她胡亂用袖子擦淚,把眼皮上的胭脂都擦得一干二凈。

    阿牛盯看那一顆鮮少見天日的痣,仿佛能感受到甄鈺悲痛的內心,不禁也哭出來,說:姑娘誤會,阿牛不是可憐他們,阿牛是心疼姑娘,所以阿牛會一心幫助姑娘,就算事情敗露阿牛也不會讓姑娘受一點苦,阿牛這條命就是姑娘給的,從今日起終于可以報答姑娘了。

    我只要那些人死。甄鈺冷聲說道。

    阿牛知道。

    第二日一早,甄鈺腫著一雙眼睛回公學。門首的大爺見她回來,看見她紅腫的眼皮,昨日里醞釀的一番教育的話一并打亂吞回了肚子里。

    他一邊開門,一邊開玩笑:儂是年級拿摩溫伐?快考試哉,怎還敢賴學?蠻皮得很,一點也不利腮。

    甄鈺怔怔想大爺為何要問她是不是年級的小蝌蚪,想到后面才想通,大爺是在問她是不是年紀第一。

    拿摩溫即是number   one,大爺舌頭打結,真是一點也聽不出說的是洋語。

    甄鈺心情好了些,眉眼微挑,說:是number   one啊。

    這話既承認自己是年級number   one,又糾正了大爺的口音。

    我說個就是拿摩溫,會變成青蛙個拿摩溫。大爺不承認自己洋文說的不好,硬嘴解釋。

    門只開了一邊,甄鈺方要走進去,大爺卻把門關上,朱紅色木門重重一關,只聽里頭有個男人說:這幾日有個西洋博士來公學見校長,姓顧,叫什么waiting?不對好像是William,總之到時候儂可別和以前一樣,遮人家路,曉得沒?

    大爺笑回:曉得曉得。

    那男聲是公學里的主任徐萬強的聲音,甄鈺慶幸自己晚了一步進門,否則賴學被抓到的后果,就是寫上滿滿幾頁的檢討書,還得用洋文寫,檢討書的格式也得按著洋格式寫,犯人得很。

    徐萬強又問:這幾日可有學生賴課?

    就這簡單一問,大爺驚出滿身汗,把門從里頭鎖上了,抖著聲音回道:沒有沒有。

    方才為何開門?

    小癟三來敲門,我開門罵個幾句。大爺用力咳嗽,當著徐萬強的面,對著門,梗著一截青筋凸起的脖子,嘴上就是一通亂罵,娘個小癟三,必定倒路死,叩叩叩,去地府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