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槍聲。
42.槍聲。
夜里,崔野從后備箱變出一頂帳篷來,三下五除二地就扎好了,讓韓韻綺睡進去。 帳篷太小,他只能睡到車上。 他的車像哆啦A夢的口袋似的,還變出了地毯、睡袋、風燈、便攜爐灶等等露營設(shè)備。 臨睡前他給韓韻綺燒了杯熱水,讓她帶進帳篷里。 沙漠里太干了,韓韻綺到了這邊就養(yǎng)成了每晚要爬起來喝兩三次水的毛病,不過崔野是怎么知道的呢? 韓韻綺紅腫著兩只眼睛問:那聽可樂呢? 崔野直擺手,不給你不給你,沒到生死關(guān)頭,喝什么可樂。 心情壓抑的韓韻綺竟被他的摳門逗笑了一瞬,嘆著氣獨自進了帳篷。 崔野在外頭小聲的唱起了歌。 起初是一些韓韻綺聽不懂的朝鮮語民歌,然后就又是特別土的軍旅歌曲,每年要在春晚上大聯(lián)唱的那種。 熟悉的歌聲令她安心,帶著滿身的疲憊和滿心的悲哀漸漸睡了。 睡夢中崔野的歌聲一直沒有停,平時那樣粗枝大葉的男人,唱起歌來卻分外的低沉溫柔。 第二天早晨的早飯是崔野煮的麥片粥。 他不知道從哪里淘換來的午餐rou,煮進淡而無味的燕麥里,再加上鹽和胡椒,居然還挺好吃的。 兩個人沒刷牙沒洗臉,一人拿著個搪瓷杯吃早飯,吃到一半時崔野突然靦腆著問:那個三天以后,你走嗎? 韓韻綺垂頭思考了一下。 理智告訴她,莊景涵確實沒錯,現(xiàn)在不走,接下來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走了。 那些巴瓦人已經(jīng)是箭在弦上,一觸即發(fā),背后勢力應該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切,很快這個國家就會再度陷入槍林彈雨之中。 現(xiàn)在神殿的位置也找到了,她確實沒有什么必要留在這里。 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崔野道:你呢?你怎么走? 崔野拿著勺子,無聲地搗了兩下燕麥粥。 崔野一個在這里游蕩的黑戶,很可能搞不到離開迦利亞的機票。 倒是可以去求莊景涵,但韓韻綺幾乎可以肯定,莊景涵是不會幫崔野的。 崔野笑笑:走什么走,還沒找到meimei呢。 韓韻綺不說話了,一邊拿勺子刮著燕麥粥,一邊糾結(jié)要不要把關(guān)于威廉的流言告訴他。 你還是走吧。崔野低頭說,夏天到了,會熱得要命,四五十度都是隨隨便便的事,你這種小公主可受不了。 他避重就輕,把氣溫說成是最致命的因素。 韓韻綺來的時候還是春天,早晚溫差大,最近已經(jīng)明顯感覺到白天的太陽更毒辣了,夜里也不再那么涼意襲人。 開車的話,能一路開到鄰國嗎?韓韻綺問,你可以開車走? 本來應該可以,大不了出境的時候花點錢,不過現(xiàn)在國境線恐怕封了。 一切現(xiàn)實因素都在告訴韓韻綺,她必須趕緊回難民營,搭上莊景涵這最后一班離開迦利亞的飛機。 但她不知為什么就是不愿意。 就像當初一廂情愿地非要來迦利亞一樣,她心里有一根反骨,總想要跟這個世界對著干。 兩個人不出聲地吃完了剩下的早飯,韓韻綺心里亂得很,走上沙丘,站在昨天那個洞口往里看了看。 此刻站在這里,她仍然有種濃烈的不真實感。 一直以來,迦利亞這個地方都被當作文明的荒漠,所以才沒有人相信她外公。 她證明了外公的執(zhí)念,可是這一切,到底又有什么意義呢? 外公不會死而復生,這個國家也不會因此而變得更好。 一切都是徒勞的。 太陽很快將沙丘烤得炙熱,韓韻綺不得不跳進洞xue里躲開陽光。 沒一會兒崔野也進來了,兩個人就并肩坐在沙地上,仰頭看著巨型雕塑的人臉。 二十四小時前韓韻綺看著這些人臉時,還是滿心的雀躍亢奮,二十四小時后,她的心情卻變得異常復雜。 昨天真聽你的就好了開車直接去機場,我?guī)е切桥苈贰?/br> 洞xue里太過空曠,顯得韓韻綺的聲音十分稀薄。 崔野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伸手摟住她,韓韻綺就順勢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 這種感覺很奇怪。 韓韻綺從來沒有過真正的異性朋友,也從來沒有體會過此刻這種靠在一個男人肩上,卻沒有半點曖昧的狀態(tài)。 就好像她靠著的并不是一個有血有rou、甚至荷爾蒙爆棚的男人,而是一棵踏實的,可靠的大樹。 本來相當討人嫌的崔野是什么時候在她心里變成了這樣一個形象的呢? 她完全回想不起來。 洞里陰涼,沒有沙漠中那種可以將人烤化的烈日,異常舒適。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無聲地依偎在一起,周圍沒有任何聲音,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 崔野的手在她肩側(cè)停留了十幾秒后,開始緩緩往下移。 韓韻綺起初還沒反應過來,直到他的手快到她腰了,她才一個激靈地坐直了。 崔野有些尷尬地收回手。 男人手掌的熾熱手感還在身側(cè)徘徊,韓韻綺慌張地咽了下口水,胡亂找話題說:講講你當年打仗的事吧。 崔野下意識地抹了把臉,似乎要抹掉自己尷尬的情緒,輕咳了一下,才聲音低啞地說:沒、沒什么好說的。 怎么會呢?當年維和部隊是負責鎮(zhèn)壓巴瓦人的?不是聽說巴瓦人都很能打嗎,你有遇到過嗎? 崔野想了想,正經(jīng)回答說:還真有。 他坐直了,擺出一副講故事的樣子,卻沒敢直視她,只對著地面說:當年我跟幾個兄弟接到命令去追一個巴瓦人的游擊小隊,那幫子巴瓦人,太能跑了,一直往地勢最復雜的戈壁里逃,他們騎駱駝,我們也只能騎駱駝,前后就差那么幾百米,就死活都追不上,追到最后,誰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了,彈盡糧絕,水都喝完了。 后來呢?韓韻綺抱著膝蓋認真聽。 后來我琢磨這樣不是辦法,就想了個招,讓大家紛紛假裝掉隊,就留我一個人還在繼續(xù)追,追到巴瓦人的視線范圍內(nèi)只有我一個人以后,我就假裝曬暈了,從駱駝上摔下來。 為什么? 崔野擺擺手讓她不要打岔,我們的武器先進,巴瓦人一直眼紅,他們看我倒了沒一會兒,就想過來撿我身上的裝備。他們各個都拿著大砍刀,我躺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那個上來撿槍的是他們的頭兒,挺精的,先把我的槍踩在腳下,才彎腰解槍帶。 他講得非常輕描淡寫,但韓韻綺還是捏緊了拳頭。 就在他彎腰的那一瞬間,我一個暴起,兩手一擰,就把他脖子擰斷了。然后再跳起來撿起槍一通掃射,剩下幾個巴瓦人就死光了。 他說完就聳了聳肩,好像只是做了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韓韻綺聽呆了,一直都沒說話,崔野也沒有說話,只是隨手摳著地上的沙。 兩人之間又恢復了寧靜,直到洞外傳來一連串激烈的槍聲,猛然打碎了這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