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迷路了(簡)
21 迷路了(簡)
常念是徐宇立姨母介紹的,她的孫子就是常念的學生。他仍然記得姨母那時說的話,經(jīng)常去世界各地登山的她,年近七旬仍中氣十足,關(guān)心地拍著他的背拍得有點痛:「這個真是好女孩,千年難得一遇的好脾氣,之前分手后一直忙著工作沒時間戀愛,你才有這個機會。」 他的父母年紀都不小,身邊甚至都有朋友開始抱曾孫了,每每聚會就帶著一兩個會跑會跳的小不點。就算沒有直接催促,但目光中的渴望難以忽視。 當時他已經(jīng)聽命於長輩相親過數(shù)次,累積出一點心得。通常讚一個女孩脾氣好,跟讚她可愛或善良差不多,就是身上再沒有別的優(yōu)點,大部分還長得丑。 在這樣的預期下見面,她長得倒是不差。相貌端正打扮簡單,穿著寬松長裙至腳腕看不出身材。他習慣性提早五分鐘到,卻和她同時到達,她坐在對面有點不自在,大概是第一次相親。 寒喧兩句后,他就忍不住直言:「你長的不是我的菜?!顾矚g的都是美得張揚前凸后翹的那種。 這句話直接得很無禮,但在他認為,明知不喜歡卻裝模作樣,這種浪費彼此時間的行為更是不禮貌。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會理解他這想法,正常女生不是臉色難看就該拍桌走人了,但初次見面的常念只是稍稍瞪大了眼,然后微笑:「可是你還挺是我的菜的?!?/br> 她笑得好看,聲音很好聽。 在初次見面的五分鐘內(nèi),心里已經(jīng)替她在好脾氣之上加了兩個優(yōu)點。 吃完飯后他送她回家。 周末的停車位不好找,車子停得有點遠,於是兩個人在夏夜中并肩走一段路。 他們都不是健談的人,剛剛一頓飯已經(jīng)把話題說得七七八八,徐宇立側(cè)側(cè)頭,說起這場會面的牽頭人:「我姨母沒有一直打擾你吧?」 雖然的確是纏了她好一會,但想起那個熱情又可愛的老人,她還是揚笑擺手:「不會,只是我以前沒有試過被介紹,所以才有些猶豫。」 「我知道?!?/br> 她微怔,仰頭問:「為什么?我表現(xiàn)得很奇怪嗎?」 徐宇立想,常念長得頗高,差不多到他下巴,若是面對面的話,稍微低頭就可以親到額頭。 他想,他不知道為什么有這種想法,回答:「沒有,你表現(xiàn)得很好。」 在吃到一半的時候,徐宇立幾乎可以肯定一開始的設(shè)想:她是第一次相親。不是因為她表現(xiàn)得生澀或是丟人,而是她太好了,任何一個對象都沒有可能放任她去第二次相親。 在以結(jié)婚為前提的男女配對游戲中,她就是所有人都想拿到手的皇牌卡。 「是嗎?我昨晚緊張到睡不好。」她歪了歪頭,他心叫不好。 糟糕了,她還有點可愛:「緊張什么?」 「不知道,怕會是奇怪的人吧。我以前覺得,需要相親的人...都可能有點怪怪的?!钩D钪肋@句說話有機會得罪面前的男人,卻還是說了,徐宇立不太介意,問她:「那我怪嗎?」 徐宇立的外貌以及各項條件,和她心目中的怪異完全沾不上邊:「看不出來,你怪嗎?」 若是別人問起,他可能會敷衍過去,但這時的他已經(jīng)有了可以和她認真試試的想法,掰著手指數(shù)給她聽:「還挺怪的,性格惡劣、挑剔、沒耐性、沒禮貌,大概總結(jié)就是性格惡劣,」 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長短處,同時自信到連缺點都引以為傲。常念沒料到他如此坦誠,不經(jīng)思考就回說:「別人都說我性格挺好的?!?/br> 引來他低低的笑,語調(diào)上揚了幾分:「那我們不就很速配?」 常念來之前只知道他是做律師的,連照片也沒有看過,不敢有太大幻想,但初瞥時就被他的相貌折服了,他比她想像得好看太多。 她本來就不矮,再穿高跟鞋怕一不小心比對方高,但他的身高很理想,下次可以稍稍穿點跟。 雖然徐宇立說自己性格惡劣,在常念的觀察中卻只是自信和直腸子而已。即使一開場言語上就不太友善,但他很有禮貌、談吐有道,舉手投足之間看得出家教甚好。 比如他對出了錯的侍應態(tài)度很好,比如他自然地走在她的外側(cè),比如替她開車門時伸手護住車頂,比如在前頭車子搶道時不慌不慢。 「你對伴侶有什么要求嗎?」他問。 她沒有立即回答,思考了一下:「就正常人吧。」 「那最難了,比你點名要找?guī)浀?,或是有錢的,都還難?!拐l終其一世不是在找個正常人:「你怕遇上怪人,怎么還答應來?」 「我單身有一段時間了...做我這一行的,每天只見到別人的兒子和老公,沒什么機會認識新的人?!顾龂@了口氣:「年紀愈來愈大了?!?/br> 他不了解她的苦惱,廿五歲的常念雖然說不上特別年輕,但在婚嫁市場上只是新秀而已,大把潛力:「你還小啊?!?/br> 「不小了,我想要孩子,最好三個。」現(xiàn)在年輕人想生育的少之又少,想多生幾胎的就更罕見了,她好奇徐宇立的想法,試探道:「你喜歡孩子嗎?」 「三個嗎?」他想了想,在紅燈前緩緩收慢車速,停定后轉(zhuǎn)頭望向后座:「這樣Doremi三個坐滿,不用換車,好像也不錯。」 她跟住望向后面的空座,再回來時對上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心跳漏了一拍。 他們發(fā)展得很快,兩人的相處奇怪地契合,溝通起來毫不費勁。 沒有經(jīng)歷表白的過程,第二次約會就牽上手了. 常念那時還想,相親真是樣好東西,一男一女把條件要求都攤在桌面上,免卻了試探和曖昧的過程,直奔目的,不拖泥帶水,合則來不合則去,省卻不少心力和時間。 只是現(xiàn)在都完了。 常念好像被重新拋入海中央,前后左右都是海天一色,不知應該往哪里去才是。 她本來計劃好應該做什么的,趁著徐宇立不在,上來澆澆花,把衣服拿了。 他不太會煮飯,獨自一人時不是叫外賣就是煮速食食品,三杯雞在冰箱能放一段時間,正好做了讓他平時煮個飯就能吃。 她本來都計劃好了,今年結(jié)婚,30歲前可以生兩胎,第三胎盡量在35歲前。 計劃總是不預期,一切從常子悅那半夜的瘋狂開始就脫軌了,她卻在掩耳盜耳想等有一天會自動歸位。 徐宇立先受不了,刺破了她建立出來的泡沫,盡眼前路茫茫,她想找個人指指路,可是她沒有多少交心的人,唯一的韓奕正在中心里替她的假,忙得不可開交。 於是她走回了姑母的水果店,小時候看來像巨大的迷宮城堡,其實只是一個窄小的店面,現(xiàn)在已經(jīng)交給表弟主持了,老夫妻有時會下來幫忙。 姑母看到她,喜出望外地笑,往樓梯上的居所喚了姑夫:「大囡來了,快下來?!?/br> 表弟本來正搬著貨,也放下工作過來:「姐,你來怎么不早說?今天的日本蜜桃可新鮮了,我留一箱給你啊?!?/br> 常念搖搖頭,來到這里的心情明顯輕松多了,姑母先替她答:「你姐這么忙,什么早說不早說的。老王預訂那箱你騰出來,我等下跟他解釋一下就好?!?/br> 「不用了不用了?!顾B連拒絕,但表弟早就去了,姑母望住樓梯一直看不到姑夫身影,罵罵咧咧:「那老頭肯定又睡著了,我上去叫他。」 常念連忙拉住她:「別,姑母,我們上去談談話?!?/br> 姑母向來熱情,上樓后給常念切了個甜梨,沖好一壺茶,忙活了一輪才坐回沙發(fā)上:「怎么這時候過來?中心不忙嗎?」 她搖頭又點頭,拿起茶杯,是她的杯子,上面還印著小白兔的卡通圖案,從小用到大,洗得干干凈凈:「想你了。」 「哎呀?!构媚该奸_眼笑,拉著她的手:「真乖,姑母也想你?!?/br> 常念抿抿唇,暗地深吸了口氣,才開口:「姑母,我有些事?!?/br> 「嗯,怎么了?工作問題?」聞言她的笑意收斂了些,眼神染上幾分擔心。 常念經(jīng)常會幻想她生母的模樣,但她缺乏想像力,每一次都會化成姑母的樣子,有些粗枝大葉、有點愛嘮叨,很介意頭上新冒出來的黑發(fā),為兒女而cao盡心思。 「我...我和我男朋友...」她剛整理好思緒傾訴,就被一道爽朗的少女聲打斷:「姐!姐,你來了?」嘭嘭地爬上樓梯,表妹一臉高興地撲過來,從后摟住她:「真好,真好?!?/br> 常念摸摸她的頭,也被她的開心感染了幾分:「怎么了?一驚一乍的?!?/br> 「嘻嘻,明年去留學的獎學金我拿到了,全額的!」常念還怔著,姑母已經(jīng)一拍手激動地站起來:「真的?哎我就知道,大囡來了一定有好事!」 她們母女相擁,在客廳又笑又跳,常念斂唇,妥妥地把到嘴邊的話收到腹中,然后才繼續(xù)微笑。 她還是想回去的,只是不知道在哪里,哪個是屬于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