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月容（二）

    位于極西的大草原，已是出了關(guān)外。這里地廣人稀，牧草茂盛。牧民們一路騎著馬趕著羊，身穿鮮艷的服飾，在一片廣袤無垠中，是唯一的亮色。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在視線遠(yuǎn)眺的盡頭，有一座看似矮小卻極為美麗的雪山。山尖處好似要頂?shù)搅藟旱偷奶祚贰＿@就是草原牧民心中的圣地，大雪山。即使牧民居無定所，但他們的活動范圍，絕對是在目光能看見大雪山的一帶。

    于牧民而言，若是所在之地，不能看見大雪山，意味著被神明拋棄。

    而在這安靜悠閑的草原上，一道黑色身影驀然闖入。

    月容壓制住自己體內(nèi)的暗傷，一路用那極好的輕功朝大雪山趕去。他原本就從大雪山長大，學(xué)習(xí)的也是大雪山的根本武道。此刻，不需要任何人指引，前往雪山的路線，在他腦海中極為明晰。

    只是，望山跑死馬。那雪山一直佇立在月容雙眸中，但是距離，似乎沒有半分縮減。

    而一路壓制的內(nèi)傷，此刻反噬得更為激烈，讓他的胸腔都泛疼了。

    這可不妙啊。月容心中暗道。庸山不老巔的種種變故到了后來，連他都應(yīng)接不暇。沒有想到一向與武林井水不犯河水的朝廷，居然就這么插手了武林盟主之位的決斗。虹玄道姑身死，凈慧神尼重傷逃遁，剩下的各大掌門，平時倒很會裝模作樣，結(jié)果事到臨頭，一個比一個慫，紛紛搶著做那朝廷走狗。

    回想到那灰衣男子，月容眼中劃過一絲凝重。他必須承認(rèn)，雖然心中不屑對方是朝廷走狗，可是那暗衛(wèi)頭領(lǐng)的武道成就，在他之上。

    連虹玄道姑和凈慧神尼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因此，兩人也不顧及許多，一同出手，就是為了掩護月容離開。

    為何要掩護月容離開，正是因為在她們心中，只有月容的師弟，大雪山山主月霜，才是當(dāng)今武道第一。只有月霜出手，才能勝過那暗衛(wèi)首領(lǐng)，還武林一個平靜。

    月容思及此，心中冷哼。他的懷中，還有虹玄道姑和凈慧神尼給予的信物，再加上月容的身份，三者相加，自然可以請動月霜下山。

    不過，我為何要請他下山，白白為他賺取名聲。月容眼中劃過一道怨毒。武林如何，與我又有何等關(guān)系。本來是想爭取武林盟主之位，好借勢向月霜索取那本該屬于我的明月心經(jīng)。這回有了她們二人所給的信物，好好謀劃一番，倒不需費我太多工夫。

    月容這般想著，速度沒有絲毫放慢。行動間，更是繞過了那些牧民安營扎寨的地方。直到靠近雪山腳下的時候，才減緩了速度，打算著調(diào)息一番，將內(nèi)力回復(fù)到平時的程度再去尋那月霜。

    這時，視線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女子，原本月容只是一掃而過，可是，他突然頓住了。

    你是誰？從哪里來？月容冷聲問道。

    嗯？那女子疑惑回頭，對上月容的正臉時，眼底露出驚艷。

    即使女子將這驚艷掩藏得很好，面色不變?？墒亲栽氯菹律叫凶咴谕夂?，這樣的目光，他見得多了，當(dāng)即心中便有一絲不屑。

    女子一身草原貴族女兒的打扮?？蛇@不過是服飾上的改變罷了。她的面容沒有任何修飾變化，膚色白皙，五官清秀，正是一副中原女子的模樣。她騎在馬上，趕著一群羊，懷里還抱著只傷了腿的小羊羔。

    你在問我？她說了句廢話。我的姓名可不能隨便告訴你。你非要叫我的話，就喚我西子好了。

    西子？月容輕哼，就憑你的臉？

    又不是我真名，叫什么都無所謂吧。木犀耍無賴道。至于我從哪里來，憑你的眼力，應(yīng)當(dāng)看得出我是從中原來的。

    你來大雪山，所為何事？月容不耐道。

    當(dāng)然是有事才來。木犀輕笑，為什么總是你問我。我也想知道，你叫什么，從哪來，來此所為何事。

    少油嘴滑舌。長劍猛然出鞘，抵在了木犀頸間。問你什么，你便答什么。

    木犀側(cè)眸看著那極其鋒銳的劍尖，輕嘆口氣，好吧。我說就是了，聽聞五十年一開的雪蓮花期將至，所以特地來求見山主，取一朵雪蓮回去。

    月容嗤笑，雪蓮是療傷圣物，你憑什么能求取到。我看你連雪山都上不去，還想見到山主，癡人說夢。

    木犀微微仰頭，想離這劍鋒遠(yuǎn)一些，咳，祖上與雪山先主有些淵源。不過昔日人情是否還能求得雪蓮花，這都是說不準(zhǔn)的?？墒堑灿幸唤z希望?？偸且獊碓囋嚨?。我見公子身上的傷勢不輕，想必也是來求取雪蓮花的吧。

    月容一怔。她說得沒錯，他身上的傷勢確實不輕，可是對方又是怎么看出來的。月容自認(rèn)已將表面遮掩得很好了，絕不是對面這個不懂武功的人可以輕易看出的。

    由他看來，這個女人身材高挑勻稱，沒有什么虛弱模樣，應(yīng)是粗通拳腳功夫罷了。屬于武人的強悍通達(dá)氣息，他并沒有感應(yīng)到。

    木犀將月容的警惕看在眼里，微微笑道，公子不必多慮。祖上行醫(yī)，輪到我，不幸沒有什么醫(yī)術(shù)天分，但觀氣的本事還是有幾分的。公子呼吸均勻，卻是外強中干，這是有內(nèi)傷的表現(xiàn)。雪蓮花在治療舊疾和內(nèi)傷方面有奇效，故此，我才那么說的。如果不是，我的那幾句糊涂話，公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月容沉默了一會兒，心中頓生一計，抿了抿唇，將劍收回鞘中。

    你說得沒錯，我正是為了雪蓮而來。不過，你既然來了且又有祖上人情，我恐怕就要空手而回了。

    此話一出，木犀面上果然如他所料般露出失望神色，哪怕只是一閃而過。木犀安慰道，我聽聞雪山頂?shù)难┥徎ú恢挂欢?，公子千里迢迢趕到關(guān)外，不上去求取就這么打道回府，豈不可惜。

    月容面上安靜聆聽，心中卻是冷笑，果然聽到木犀說道，如果公子不嫌棄的話，可以與在下一道。萬一雪山山主同意了，不就是喜事一件了！

    月容故作遲疑，你我男女有別，怕是不妥。

    木犀輕啊了一聲，似是才想到這個。有些羞赧地垂首道，在下萬萬不敢唐突公子同行之時，必定注意再注意，當(dāng)心再當(dāng)心。

    對了。木犀從馬上跳下來，我見公子孤身一人，身上又帶著傷，不如就先騎這匹馬，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年紀(jì)輕輕，怕是才剛成年。倒是很識趣。月容頗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卻沒有拒絕，身形干脆利落的上了馬，一點都看不出是有傷的樣子。

    清風(fēng)吹過，幾縷臉側(cè)的發(fā)絲輕輕拂上他的薄唇，愈發(fā)顯得他容色惑人，五官昳麗。

    木犀收回了目光，抱著懷里的羊羔，跟在馬旁。哪怕月容沒有打馬飛馳，可是馬匹踱步前行的速度，也不容木犀慢悠悠地走。只是她并沒有說什么。這點讓月容很是滿意。

    不錯，我確實剛剛成年。不想被家里人看了笑話，這才攬了這差事。木犀說完，兩人便陷入沉默中，各懷心事，一時也懶得講什么話了。

    直到天色變黑，夜幕上繁星四起。月容勒住了馬籠頭，木犀則是主動地搬了樁子帳布等物，開始搭起了帳篷。看得出木犀還是有些手生，但是步驟都沒錯，很快就將一頂帳篷像模像樣地搭了出來。

    朝北邊一直走，有個水源。我看了一下，水質(zhì)還不錯。公子先去洗？木犀提議。需要我望風(fēng)么？

    這話一出，果然得到了月容的冷眼。

    不必，我見你自己帶了浴桶，你可以打了水在帳內(nèi)洗。月容想到自己洗完后木犀會進(jìn)去洗，自然接受不了。要他用木犀的浴桶更是不可能。

    哦。木犀聽了也不反對。那公子注意安全。說罷，拎了木桶自個去打水去了。

    月容走進(jìn)帳篷里面一看。里面極為空蕩，原本應(yīng)是木犀睡的軟墊讓給了他，她自己用薄被卷了個鋪蓋出來，并且搬了條長凳掛了簾子將其遠(yuǎn)遠(yuǎn)隔開。且月容睡的位置就在帳篷深處，木犀睡到了門邊。

    月容心想這小姑娘倒是很識趣。這般識趣，反倒令他無處發(fā)作。

    木犀一連搬了三趟水，這才不好意思地請月容出去。

    月容站在帳外，身姿挺拔。木犀在里面將浴桶添滿水后，這才脫了外衣、中衣一件件掛在架子上。飽滿的胸部、纖細(xì)的腰身，透過燭光投影在了帳布上。

    月容緩緩捏緊了拳頭，耳根泛紅，一直到他的修長脖頸都是一片粉紅。他本不應(yīng)該看下去，但是木犀的出現(xiàn)太過突兀，又在他受傷的時候。出于警惕，他必須確保木犀是真的進(jìn)入浴桶沐浴了，他才能放心地出去快速清洗一番。

    因為，等他解下衣物，再被木犀撞個正著這樣的荒唐事，他決不允許發(fā)生。且，真到了那個時候，意味著他的處境危險至極。身受內(nèi)傷又衣衫不整，這樣的處境他連想象都不敢

    月容一眼不錯地注視著木犀的身影，呼吸極淺。但是他心里清楚，較之身受重傷時也均勻的呼吸，此刻已經(jīng)亂了許多。

    木犀很快就拉開頭上發(fā)帶，及腰長發(fā)如墨傾灑。她將其隨手放在了胸前，繞過修長脖頸，在胸前覆蓋出一個更危險誘人的弧度。

    月容狹長眼眸輕垂，濃密羽睫投出了一個完美的扇形陰影?？蛇@垂下的眼神卻正好對上了木犀解開下裳的動作。

    唔。他小聲地吸氣，隨即緊張地看向帳內(nèi)的身影。很明顯，里面的人沒有半分察覺，對外面的極小動靜毫無反應(yīng)。

    月容修煉的大雪山的根本武道，哪怕沒有習(xí)得秘法明月心經(jīng)，也是大雪山一脈的嫡系傳人。自小，他的體溫就極低，如冰似玉，隨著武功進(jìn)境愈加高深，容貌也臻至完美。甚至，等他得到明月心經(jīng)，可以預(yù)見未來就要以二十出頭的年紀(jì)突破到宗師境界這樣的絕頂天資而名傳天下。

    但是，這一刻，向來涼寒的身體卻出現(xiàn)了一股陌生的灼熱，在他的下腹處蠢蠢欲動。捏緊的手心中，更是被指尖掐出了血痕。

    非禮勿視，應(yīng)當(dāng)快些離開了。他聽到心內(nèi)的聲音。

    不能走。萬一此人真是心懷不軌，豈不是上了她的當(dāng)。腦海中的聲音極其冷酷無情。

    猶豫之間，月容眼睜睜地看著木犀撩了撩浴桶里的水。抬起纖秾合度的長腿，足尖探入水中，適應(yīng)冰涼的水溫。雙腿間拉開了一個誘人弧度，吸引著月容的目光黏在那影影綽綽中。

    更可惡的是，一直嬌生慣養(yǎng)的木犀似乎不太適應(yīng)洗冷水，有些不適地抬起了腳，腿心弧度更是慢悠悠地擴大了幾分月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這一切的，從她線條流暢的雙腿，挺翹的臀部、纖細(xì)有力的腰身，直到渾圓飽滿的胸部一點點浸沒在水中。

    他足尖一踏，用出了十成功力向北邊奔去。往日如同小鶴般高傲的少年，在這疾馳中罕見地顯現(xiàn)出了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