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芳時(shí)

    日高花影重。

    欸

    皇后在羅帳中欠伸，慵似貍奴。

    青衣阿蟠聞聲見影，微笑，捧過襦裙來。

    我又起晚了。皇后抱歉地說，懶洋洋舒臂，由侍女代著衣，雙目猶闔著，與夢鄉(xiāng)藕斷絲連。

    阿蟠忍笑，無妨，您有什么事呢。

    十二歲為女官，終年兢兢業(yè)業(yè)的她，最羨慕皇后，三十七歲了，還是一副嬌惰的小姑脾氣，有皇夫?qū)欀?，每日價(jià)頑頑睡睡，沒煩惱。

    皇后啟目，逡她一眼，你笑話我？

    阿蟠道：妾不敢。女官與貴人斗爭久了，拿謙抑當(dāng)法寶。

    皇后敗陣，轉(zhuǎn)首看女饗。

    女饗便問：娘子朝食欲何哉？

    酒釀?wù)豇喿印?/br>
    女饗冷聲駁之，再有半個(gè)時(shí)辰，陛下將會(huì)娘子共午食，您先來碗蒸酪，墊墊腸，盡夠了。

    盥櫛過，皇后坐下來食蒸酪。拌了蜜瓜塊的，味殊不惡。伴食的讀物，照例是彤卷。

    今上內(nèi)寵不甚多，有誕育太子、敏王和嶷王的霍昭儀，撫育沖王的岑婕妤，皇后入宮時(shí)的媵司馬婕妤、王才人，以及無子卻一直有寵的郭美人。

    女饗見皇后吃吃笑，繃不住，問：昨夜又是郭美人？

    皇后頷首。

    諸女官皺眉的皺眉，搖頭的搖頭。

    陛下的趣味

    今上少年時(shí)，美姿儀而性倨傲。廿載戎馬生涯下來，相貌添了幾分壯年男子的滄桑韻調(diào)，偶爾落筆的辭章也長出了建安風(fēng)骨，惟獨(dú)在女人品味上，一落千丈，令人發(fā)指。

    有班蔡之才的岑婕妤，鮮妍明媚的司馬婕妤和王才人長年受冷落，徐娘半老、碩人其碩的郭美人在彤卷上，卻幾與皇后相頡頏，號(hào)稱小楊妃。

    皇后命女史：郭美人勞矣，升昭容吧。

    少時(shí)，今上遣小黃門遞信與皇后，卻是請(qǐng)假：新造輦輿設(shè)計(jì)須改進(jìn)，他要與匠作詳談。午食不能來，晚間必至。

    皇后大覺得無聊，吩咐女饗，替我把鴨子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