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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itre52   -   Fermer   le   filet】

    沈銓不做多想，一把扯下外套，瑪內(nèi)匆忙攔住他：太危險了，老板你讓我下去！

    我自己救，看牢他！他冷冷丟下一句，推開瑪內(nèi)縱身一躍，義無反顧跳入浪濤高卷的海水。

    光線照出拉杜瘋狂的笑容，他呸地吐出一口混著碎牙的血沫：落在你們手上，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瑪內(nèi)不想他遭如此重傷還有體力害人，怒吼著沖過去，重重補了幾拳：要不是老板交代留活口，我他媽現(xiàn)在就把你這個混賬扔到豬油里燒死！婊子養(yǎng)的東西，恩將仇報的雜種，薩赫勒的蝎子都沒你毒！

    拉杜嘴里發(fā)出含混不清嗬嗬聲，青腫變形的臉上，一雙眼閃著毒蛇般的光。

    原來他被海浪從昏迷中顛醒，腫著眼睛目不能視，感到有腳步離得很近，又輕，是那個女人。他本能地生出仇恨，四肢骨折不能動彈，便忍著肋骨斷裂的劇痛躬起腰部，用盡全力抬頭一撞，那女人輕得像根稻草，叫都沒叫一聲就砸進海里。

    濃密的云層遮住了星月，船搖晃的幅度越來越大，探照燈微弱的光束被黑夜吞噬，根本看不清水面物體。

    瑪內(nèi)額上滿是汗水，跪在船頭，握緊胸口的十字架禱告：仁慈的天主啊

    *

    夜雨漸停。

    胸腔憋悶得難受，無法呼吸。

    有人扒開她的嘴，氣流吹入氣管，她咳嗽起來，哇地吐出一口水。他還在按壓胸口，她疼得很，抖著嘴唇：停

    沈銓見她睜開眼，掏心掏肺地咳，懸著的心終于落下，身子往后仰靠在樹干上，力氣流失殆盡。

    陸冉體重輕，沒沉下去，有意識屏住呼吸，并未吸入多少海水?？梢雇硪暰€極差，他在那一片區(qū)域找瘋了，好不容易撈上來，人已經(jīng)陷入昏迷。

    那一刻他恨透了自己的自負，她就該待在房間里，安然無恙地等他回來，而不是跟他冒險差點丟了命。

    陸冉嗆咳五分鐘，終于感覺肺部好些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身軀癱軟，后知后覺地抹眼淚。沈銓心痛得發(fā)慌，扶著她攬進懷里，一下下輕撫著她的背：冉冉不怕，沒事了，沒事了

    她伏在他溫暖的胸口，回想起水下的冰冷和瀕死的絕望，緊緊抱住他的腰身，不愿意離開一寸，嬌氣地哭鼻子。哭完了才發(fā)現(xiàn)周圍一片漆黑，只有一堆篝火在近處噼啪燃燒。

    紅樹林？她辨認出來。

    瑪內(nèi)坐在篝火邊烤魚，旁邊是半死不活的拉杜。紅色的火光映亮了這方鋪著貝殼和淤泥的淺灘，四周高大的紅樹形成天然屏障，它們密集交錯的根須有減慢流速的作用，水面恬靜無波。

    感謝天主！瑪內(nèi)見她狀態(tài)還行，松了口氣，三言兩語說了清楚。

    溺水后急需做人工呼吸，可船不穩(wěn)。沈銓加足馬力朝最近的紅樹林駛?cè)?，憑記憶找到昨天傍晚經(jīng)過的一處沙灘，拉杜的船實在很破，到地方就快沒油了。信號接收器和對講機都掉進海里，沒法聯(lián)系外界，不過每天凌晨會有漁民到紅樹林收捕蝦網(wǎng)，不愁沒人發(fā)現(xiàn)他們。

    陸冉感覺嗓子里著了火，又干又澀，沈銓用手腕試她額頭的溫度，現(xiàn)在還沒燒起來，得趕快把她帶回去。

    不是要嚴(yán)刑逼供嗎再不問，就沒機會了。

    地上的拉杜鼻青臉腫，看不清本來面貌，像塊燒完的煤炭躺在一灘暗紅的水泊中。

    沈銓抬抬下巴，瑪內(nèi)舀起一瓢熱水澆在拉杜身上，過了一會，他血跡斑斑的手指動了動。

    瑪內(nèi)看起來很不情愿跟這種垃圾說話，反而是他先沙啞開口，盯著沈銓：我干了十五年，你是一個抓到我的人。

    所以我應(yīng)該為抓了一個不帶腦子上班、靠運氣活了十五年的殺手感到自豪嗎？沈銓輕描淡寫地說。

    陸冉被逗笑了，總裁好不給面子啊。

    拉杜的職業(yè)尊嚴(yán)被踐踏得體無完膚，知道自己跑不了，索性嘰里咕嚕用土話咒罵。陸冉聽了一陣，他說的不是沃洛夫語。沃洛夫語屬于尼日爾-剛果語系，在中西非廣泛使用，這個聽上去更兇悍，就像武漢話之于南京話。難道他不是S國人？

    沈銓道：我可以給你幾個業(yè)務(wù)反饋。第一，不是沿海長大的人，就不要用海邊人那套。

    拉杜停了嘴，語氣吃驚：你查過我，瑪內(nèi)，是你告訴他的？

    根本用不著他泄露。我一看到你的船，就知道有問題。

    沈銓低頭問陸冉：你記不記得他船尾巴上那條伸到石頭后的繩子？這一招是海盜慣用的伎倆，線兩端分別系有小艇，一艘引人上鉤，一艘躲在暗處，船如果繼續(xù)行駛，就會被繩索套住。海盜用它來固定目標(biāo)，方便扔鐵蒺藜上船打劫，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用它來對付速度不到九節(jié)的小漁船?，攦?nèi)，是不是你給他出的餿主意？

    海邊長大的公民瑪內(nèi)啃著魚骨頭，訕訕道：這個老板，我下次臥底會做得高級些。

    看來拉杜很信任瑪內(nèi)，不僅和他一起來薩魯姆，還倒霉地采用了他的獻策。

    陸冉忍不住也給了反饋：第二，你說捕了一天魚，水面下的漁網(wǎng)至少得填滿一半，船晃得那么厲害，明顯是空的。

    沈銓贊同地點頭。

    拉杜失語。

    第三，收錢辦事，要選好主顧，卡洛斯混黑幫出身，他最擅長的就是威脅人，用最低成本讓你連續(xù)欠他人情，以進行長期控制。你這次接了別的單子，如果叫他知道，你在馬里的家人就全完了。

    沈銓停了一下，拉杜先生，我們會把你交給D市警察局，你的光輝業(yè)績夠蹲一輩子監(jiān)獄，卡洛斯根本不會在意你的死活。你前天對我們的警示盡管并非出自好心，但確實對我的安排有所幫助，所以我可以答應(yīng)你，帶話給你家人，把她們平安送出馬里前提是你將所有知道的事都說出來。

    提到家人這個詞，拉杜陰狠的目光倏然抖出一絲悲哀，卡洛斯答應(yīng)過我，干完這票，就替我還完債，他已經(jīng)付了一半不，我不會說！你們開槍打死我吧！

    還債？沈銓諷刺地勾起嘴角，從陸冉身上裹的外套里掏出一支錄音筆，按下開關(guān)，音量調(diào)到最大，扔到他耳邊，聽聽你meimei都說了什么吧！

    哥哥，我是法雅！少女細聲細氣的呼喚從錄音筆里飄出，說的是不標(biāo)準(zhǔn)的法語。

    拉杜猛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沈銓，這個人是怎么找到貧民窟的？他是不是也像那些放高利貸的人一樣，踹開了自己家門？想到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母親，他的心碎成了兩半。

    法雅的聲音帶著恐懼的哽咽，哥哥，你好長時間沒回家了，新年夜那些人又上門催債，他們說如果交不出錢，就要把我賣到梅納卡去，給那些扔炸彈的人做老婆！mama被踢了好幾腳，病得越來越嚴(yán)重，我每天都在做噩夢

    新年夜？那個時候卡洛斯已經(jīng)叫他在馬里的手下交了一部分錢！他答應(yīng)過絕不讓手下侵吞拉杜明白自己被騙，目眥欲裂。

    她抽泣了很長時間，最后強撐出輕松的語氣，幸好，這位好心的先生給了我們一筆錢應(yīng)急。他說你在外頭做保鏢，為了還債，起早貪黑地干活，忙得沒空回來看我們，也不能隨便接電話，我一點也不怪你。你進的是個大公司，mama可高興了，就是很想你，她沒人的時候會偷偷哭，枕頭都濕啦。我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哥哥總有一天會帶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送我去上學(xué)，我們再也不用挨餓挨打

    耳膜嗡嗡地響，拉杜被掰斷的手指顫抖著摸到電源鍵，少女的滿懷期盼的念叨戛然而止。他如受傷的野獸發(fā)出悲憤欲絕的嘶吼，身軀抽搐翻滾，濺起一片血花。

    我要殺了他他呼哧呼哧喘著氣，痛苦地從牙縫里擠出詞語，這個騙子

    現(xiàn)在你肯告訴我們了吧？要不是老板，你媽早就被打死了，meimei也不知道賣哪個窯子里去了?，攦?nèi)憤憤不平。

    S國是個政治穩(wěn)定的國家，可鄰國馬里的安全形勢慘絕人寰，基地組織、圣戰(zhàn)組織、獨立分子、反政府軍在國土上肆虐，在這種高危高貧困的背景下，放高利貸只能算毛毛雨雖然一滴雨就能砸毀一個家。

    拉杜漸漸平靜下來，轉(zhuǎn)過頭，眼角濕潤好，既然你都做到這一步了，我不會隱瞞，但請你記住你的承諾。

    沈銓淡笑：當(dāng)然。

    接下來，陸冉聚精會神地聽了一個老套的故事。

    瑪內(nèi)信天主教，所以能喝酒，搶劫那天他喝醉了，穆斯林是禁酒禁豬rou的。S國是一個多信仰的國家，以穆斯林為主。

    薩赫勒是橫貫非洲中北部的一條帶狀區(qū)域，以沙漠為主，出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