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失誤

    【Chapitre65   -   Lerreur   terrible】

    陸冉到了經(jīng)商處，把修改過的PPT拖到單位公共文件夾，加班的肖秘從頭看到尾，確認無誤。等了一會兒李參還沒回來，問林莉才知道他和兩個中國人出去了，沒帶包，看樣子是吃飯。

    這叫陸冉稀奇，李參每天傍晚雷打不動地喂陸龜，不踢球不打牌，交際很少，不知哪尊大佛請得動他。郭參在時經(jīng)商處時不時和企業(yè)聚餐，李參上任后，娛樂活動次數(shù)直線下降。

    第二天她去國博試設(shè)備，企業(yè)貢獻的翻譯們很熱心，調(diào)音響、布置場地、買花買水，她看到有98年出生的小meimei，感到自己的年輕優(yōu)勢正在消亡。彩排完李參打來電話，叫她把U盤放在辦公桌的公文包上，以免第二天他忘記帶。

    參贊辦公室開著門，肖秘也不清楚他去哪兒了，可能是到團組下榻的酒店跟領(lǐng)導說話。

    這晚陸冉不到九點就上了床，可翌日早上起來仍然乏力，小腹?jié)q墜，抓了幾片衛(wèi)生巾塞包里。

    上午十點的工作組會議是甄好主場，她做交傳翻譯商務(wù)部司長和S國交通部長的講話，流暢得讓人拍案叫絕。會議內(nèi)容很多，銀行和企業(yè)圍繞幾個合作項目輪流發(fā)言，一直說到一點半。

    新政府樓在郊區(qū)，大巴載著團組回老城區(qū)，中餐館開飯都兩點多了，原定三點開始的推介會延遲半小時。嘉賓變動要重新排位置，陸冉和幾個幫手沒時間吃飯，街頭買了個阿拉伯rou夾饃填肚子，沒啃幾口就要上場。

    國博一二層正常展覽，三樓是推介會的場地，飯店經(jīng)理已經(jīng)把冷餐會的甜品香檳擺了出來。臺下坐滿了嘉賓，最前排是司長和S國財政部的官員，企業(yè)按宣講順序坐在后排，金弓的座位空著。

    陸冉化了妝，遮住憔悴之色，大方得體地做開場白，她的微笑十分親切，即使穿著純黑套裝也不顯得刻板。官員致辭后就是企業(yè)展示部分，金弓排在第九個，輪到第六個的時候沈銓還沒來，她不由著急，趁中間茶歇出去奪命連環(huán)call。

    國博空調(diào)開得太足，她去屋外待了片刻。四月的太陽很烈，風又大，吹得她有些喘不過氣，幾次電話都占線，正不知所措，一個穿西裝的大黑人揣著皮包沖跑過來。

    陸小姐吧？我是金弓的總經(jīng)理Bal   Niasse，沈先生臨時有急事過不來，您放心，我一定會控制時間。

    陸冉心里一陣煩躁，他做不到就別承諾，還不如一開始就叫這人過來，搞得自己擔驚受怕。

    領(lǐng)著經(jīng)理進電梯，空調(diào)讓她頭腦冷靜下來。沈銓什么性格，她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是遇上特別急的急事才會放她鴿子。

    等陸冉回到場地，李參迎面走來，把她拉到角落里，臉色陰沉：你去哪兒了？

    她立時覺出不對，接第九個企業(yè)代表。出了什么事嗎？

    李參示意她看座位那里，鬧哄哄的，好幾個黑人嘉賓指著大屏幕，攤手聳肩，十分不滿。

    所有的網(wǎng)址和視頻鏈接都失效，要重新粘到瀏覽器里，有幾頁PPT還出現(xiàn)一堆亂碼，導致嘉賓的講話嚴重超時。你昨天沒有在設(shè)備上試嗎？

    這話宛如一個晴天霹靂。

    試了啊，能放出來！陸冉急急道，李參你也看過，應(yīng)該知道

    我們從飯店過來時財政部的官員都已經(jīng)到齊，司長讓我直接開始放映。你說只刪不增，我就沒第一時間看最新版，唉，也是我失誤。李參語氣嚴厲，你昨天親自試的？每一頁都看過？每個鏈接都點擊過？

    PPT一共兩百多頁，陸冉自然沒有在機子上一張張仔細看，前十幾頁都沒問題，格式是統(tǒng)一的，前面放的出來，后面應(yīng)該也

    陸冉！李參拿著講話稿啪啪敲著墻壁，他聲音拔高，引得經(jīng)過的黑人往這看，只得壓低：你不要告訴我應(yīng)該、或許這樣的字眼，如果你沒有每頁都看，就可能會出現(xiàn)這種最差的情況！前十幾頁你昨天試過，沒問題，今天也照樣沒問題，可是后面呢？你不知道今天的場合很重要？不知道一點毛病都不能出？司長和那么多官員都在下面坐著，你往那邊看

    陸冉順著他的手指看去，一溜記者舉著攝像機，對著場子拍。

    RFI、國際廣播電臺、新華社、當?shù)靥枅蟆⒎侵挢斀?jīng)、經(jīng)濟金融通訊社，這些媒體就算沒有拍到屏幕上一堆亂碼，嘉賓的行為舉止也入鏡了，你讓國內(nèi)國外的觀眾怎么想？

    陸冉冷汗刷刷流下，整個人都僵了，張嘴說不出半個字。

    李參氣得發(fā)顫：領(lǐng)導罵我就算了，經(jīng)商處的臉面往哪擱？分給你事做，你做成這樣，回去寫檢討！我也寫，明天一起交上去！

    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李參走后還呆呆站在原地，眼淚一滴滴往外冒?？照{(diào)太冷了，她捂著胃部靠在宣傳牌上，自責和愧疚燒得四肢百骸沉重難受，好半晌都緩不過來。

    臺上的聲音變成金弓閥門的總經(jīng)理，他是個人才，說話幽默：看來真主也覺得我的嘴比視頻厲害，讓我跟大家面對面交流，那么大家聽我說就可以了，我就是活百科，值得信賴！

    眾人發(fā)出笑聲，氣氛緩和了一些。

    金弓的視頻也放不出來？陸冉掏出紙巾擤鼻子，往前走了兩步，看到大屏幕上黑色的失效鏈接。

    總經(jīng)理說得很快，往下翻了一頁，亂碼。

    陸冉心底一沉。

    昨天她私心試過金弓的部分，好得很。

    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問題？

    她大腦缺氧，坐回座位，硬要把所有的看完。

    第十二個企業(yè)上臺時，時鐘指向六點半，太晚了。司長起身，目光在前排的使館員工中搜尋一圈，落到陸冉身上，然后面無表情地離席，李參跟在后面送他。

    陸冉如墜冰窟。

    甄好和鄰座換了椅子，坐到她右邊，拍她肩膀，冉冉，剛才李參訓你了？

    陸冉咬住泛白的唇，點頭。

    誰沒個出錯的時候，放心好了，部里不會把你開掉，下次注意就行。那些記者不是傻子，吃咱們的飯，沒哪個會把鬧騰的畫面搬到電視上。

    可是形象已經(jīng)大打折扣了。

    駐外公務(wù)員就是國家的臉面。

    她丟臉了。

    甄好握著她的手，冰涼冰涼。七點半最后一個企業(yè)講完，本身沒放鏈接，沒有亂碼，所以還算成功。

    就在陸冉輕舒一口氣，以為折磨結(jié)束了時，甄好沒控制好力道，啪地一下打在她手背上：臥槽！

    陸冉抬頭，心驚膽戰(zhàn)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因為時間拖得太久，全場剩下一半人，這些人在看到屏幕上的大字時都沸騰了。有笑的，有罵的，還有不懂法語的中國人，被面帶難色的翻譯告知后，尷尬得拎包就走。

    原本Merci，竟然變成了碩大的Merde，外加一個感嘆號！

    這兩個有三個字母相同的詞，意思大相徑庭，一個是感謝，另一個是法國國罵：狗屎。

    陸冉天旋地轉(zhuǎn)，耳朵里嗡嗡的，連甄好在說什么都聽不到了。

    這PPT誰做的？使館的幾個領(lǐng)導到處詢問。

    甄好眼疾手快地拉著陸冉躲到偏僻的洗手間里，等人都去冷餐車那邊，擔憂地隔著門板喊話：冉冉，那個U盤有誰碰過？這他媽明擺著在整你，毒辣得很！

    陸冉根本就分不出神去想，肚子的脹痛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呼吸紊亂。她喘了好一會兒，看到護墊上有一點褐色的血跡。

    甄好在外頭敲了一刻鐘的門，生怕閨蜜死在馬桶上，祖宗，你還好吧？吱個聲，咱倆回宿舍把這事兒好好想想。

    陸冉終于開了門，甄好見她臉色白得和鬼一樣，一胳膊架住她，我的娘哎，要不送你去醫(yī)院吧。我上次給你的藥你吃了沒有？怎么還這樣。

    她自己大姨媽一直不準，當醫(yī)生的親戚讓她吃達芙通調(diào)激素，看陸冉上個月也沒按時來，還明顯內(nèi)分泌失調(diào)，就給了她一板。

    吃了幾?，F(xiàn)在不疼了，休息就行。陸冉艱難地道，眼角濕潤，外面人多不多？

    甄好就知道她肯定不愿回使館受人指點，道：我讓北辰來接，把你送到沈銓那里。你明天請個假，別來上班，等團組回國后再說。

    她扶著陸冉從消防通道下樓，做賊似的四處張望。好在謝北辰就在附近，很快開著蘭博基尼趕來。

    把空調(diào)關(guān)了，她痛經(jīng)。甄好下令。

    謝北辰依言搖下四面車窗，溫熱的空氣涌進來，驅(qū)散冰冷寒意。

    陸秘，沈哥去機場了，我把你送到他家。升高的溫度讓他極為不適，擰開一瓶風油精，往太陽xue上抹了點降溫。

    嗯？陸冉被甄好裹在喀什米爾大圍巾里，虛弱地道：他去做什么？

    謝北辰搖搖頭，不清楚，走得很急，你問鐘堯。

    陸冉握著手機，她現(xiàn)在什么話也不想說，只想見他。她撥號，關(guān)機了。

    車窗外的大海波濤洶涌，浪花的聲音嘈雜，襯得夜愈發(fā)靜。路上沒有幾輛車，呼嘯的風刮進來，臉頰生疼。

    甄好看她走路困難，不知怎么搞的自己肚子也開始難受，讓謝北辰把她抱到家門口，兩只黑背嗅到生人，瘋狂地叫。

    陸冉撐著一口氣，泡了杯紅糖姜茶，咕嘟咕嘟喝了一半，全吐了。她草草洗漱后往床上一倒，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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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害的情節(jié)很夸張，現(xiàn)實中反派膽子再大也不敢這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