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沈太太

    【Chapitre86   -   Devenir   Madame.SHEN】

    五月的首都已有夏日熱氣。

    屋外的槐葉織成濃密的綠蔭，微風(fēng)卷過樹梢，激起一片清涼濤聲。陸冉吃過午飯坐在床上看書，護士敲門，說有客人來了。

    這時間有些不巧，沈銓下午抽了兩小時，和她去民政局扯證，三點鐘來接她。她本來以為是某個在北京工作的同學(xué)，客人拎著兩盒土雞蛋進來，她驚到了。

    是李參。

    小陸，我也快辭職回家了。他開門見山地說，推介會的失誤，我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已經(jīng)和領(lǐng)導(dǎo)匯報過。我來看看你，聽說你和沈總要結(jié)婚了。

    陸冉沏了兩杯綠茶，道：李參，過去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您再干幾年，說不定部里把您調(diào)回來，又能享福又能了卻思鄉(xiāng)之情，一舉兩得嘛。

    李參笑笑：你這張嘴就是會說。唉，我還享什么福啊，準(zhǔn)備回山東老家了，我父母還在，幫他們養(yǎng)雞去。

    陸冉聽出他語氣中的無奈，沒有再問。他的失誤絕對不致使引咎辭職，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李參被她這善解人意的態(tài)度弄得不好意思，咳了幾聲，我過來，還有一件事想和你說，憋在心里，弄得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其實那天你彩排完回來，我正在和賀家來的兩個人說話，我打電話叫你把U盤放桌上，他們聽到了，那個新立重機的離開了一刻鐘，我想應(yīng)該是他找上廁所的借口動了U盤，就找他問。

    陸冉不知不覺放下玻璃杯，然后呢？

    李參道：他承認(rèn)了，但我不敢說出來。

    他黝黑的臉上浮現(xiàn)出愧疚和悲痛的神情，誰叫我有個不爭氣的兒子呢！我這個當(dāng)?shù)牟回?fù)責(zé)啊，孩子他媽跟我離婚后就去美國了，從小沒管過他，他給外婆帶大的。老人家不會管孩子，他不學(xué)習(xí)就罷了，初中開始就在街上和小流氓廝混，尋釁滋事，不止如此他去年開車超速撞了人，那人是賀氏企業(yè)一個員工，醫(yī)院沒搶救過來。因為那人闖紅燈過馬路，也有自身原因，所以我希望能私了，調(diào)來S國前特意回國給死者家屬道歉賠錢，沒用，最后求賀家那邊擺平的。新立重機的老總也是賀家人，知道那個小畜生做的孽，我如果把他改PPT的事說出去，他就要發(fā)微博，這事兒可不小??！

    陸冉倒抽一口涼氣。商務(wù)部官員之子駕車超速致人死亡的新聞一出，肯定熱搜前三，掀起軒然大波，渣浪撤也沒轍。

    然后她就想起去年九月的國慶招待會上，謝北辰向甄好詢問郭參調(diào)走后誰要來經(jīng)商處接任，甄好還說他很了解部里的動向，那個時候李參就和賀家有聯(lián)系了。要是李參繼續(xù)任職，賀家死咬這事兒來脅迫他干這干那，還不知會出什么事！

    我丟了崗位事小，要是上了頭條，人民還怎么看我們外交官行列，商務(wù)部的臉還往哪擱？我在國外這么多年，沒有做過一次有辱這行的事，讓我站出來向全國人民道歉，我不敢吶！

    李參語氣激動，眼里滲出淚水，都是我沒好好管教過他，我這些年眼里只有工作，根本不是個稱職的父親，早知如此，我就應(yīng)該把他帶在身邊教育。現(xiàn)在好了，你一辭職，我慚愧，夜里老做夢，干脆也辭了職，賀家就沒有威脅我的必要了。我今年五十五，快到退休的年紀(jì)，這輩子該看的也看過了，該聽的也聽過了，就是從來沒有給父母盡過孝，我這次回萊蕪老家，就準(zhǔn)備一直住在那邊，陪陪老人，管管兒子。他才十八歲，剛成年，我不信他就沒救了

    說到最后泣不成聲。陸冉抽了兩張紙遞給他，李參，我不怪你。你回國有打算就好，我爺爺常說，人就得有個目標(biāo)，有個事兒做，有盼頭日子就能過下去。

    李參抹著眼睛，長長一嘆：小陸，我多嘴兩句，有了孩子，就要好好教，父母的陪伴比什么都管用，我到老來才開悟，后悔已經(jīng)遲了

    外交官這行，終年奔波在外，甚少有圓滿的家庭，十幾年如一日熱愛這個職業(yè)的，都是把工作看做最高信仰的人。

    有李參這樣的外交官，因為工作忽略家庭，也有曲秘這樣的外交官，為了家庭不得不放棄十四年的駐外生涯。

    譬如飲水，其中得失苦樂，冷暖自知。

    光宙的司機來接她的時候，陸冉換了件曲秘新送的小碎花裙子，戴了只淺棕色寬檐草帽，還涂了點兒西柚色口紅，噴了點兒櫻花淡香水，挎著只純白帶花邊的小包。司機一見她，就說：陸小姐今天真漂亮！

    她也覺得自己很漂亮很元氣。

    畢竟再過幾個小時就要嫁人了嘛。

    沈銓在民政局門口等她，高大頎長的身材和出色的外型吸引了一大波注意。好多男孩子氣呼呼地拍自己女朋友的頭：別亂看。

    女孩子們就說：看一眼怎么啦？我還想睡木村拓哉李棟旭金城武呢！

    陸冉不追星，她覺得沈先生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生了。

    兩個人手拉手排隊，大廳里飛舞著看不見的粉紅色泡泡，來辦證的人太多，空調(diào)效果不好，可是大家都沒有抱怨。等了一個多小時，終于輪到陸冉了，她拿出提前拍的紅底照片，總覺得照相館沒拍出沈銓的神韻。他是那種看起來冷冷的、某些神態(tài)溫柔到骨子里人，她奶奶就說，這后生面相很正，很善，是個好人。

    扯完證，沈銓把她抱起來轉(zhuǎn)圈圈，黑西裝都皺了。她把他的衣服弄平整，低著頭，長睫毛翹得勾人，楚楚認(rèn)真的神態(tài)，嬌俏又體貼。

    沈銓突然抱住她，低低道：委屈你了。

    陸冉在他懷里疑惑地仰頭，眼眸亮晶晶的，他悶聲說：你可以不用辭職，從隨員升成三秘，二秘，一秘，或許可以當(dāng)上參贊大使你為我放棄了這些。

    她笑了，豎起一根食指封住他的唇，沈先生，我不是外交部的，調(diào)職回國管檔案可能就真的出不來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的選擇關(guān)系到以后的道路，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還有父母、配偶、孩子的。每一個夢想都很珍貴，你要看清楚有沒有其他東西，比它更值得追求。

    曲秘離開S國時對她這樣說。

    沈先生，我決定辭職，只用了一秒鐘，自己也覺得輕率危險，可是我從來沒有后悔。我慶幸我愛的是你，我們做出了相同的選擇。星舟于你，就像使館于我，當(dāng)我知道你為了跟我一起在國內(nèi)生活，放棄了星舟，我就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你更適合我的人了，我嫁給你不會委屈。所以我愿意陪你在西非生活，愿意把今后幾十年的人生和你綁在一起，看你完成你的最高理想它也是我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但一直沒有機會。沈先生，你值得這些。

    沈銓的心臟抽搐了一下，又是那種被子彈擊中的感覺。

    從來沒有人告訴他，他值得這么好的姑娘。

    他上輩子一定做了很多很多好事，才會遇見她。

    陸冉感到肩頭的布料滲入一點點溫?zé)岬囊后w。

    然后聽到他在耳邊說：上天待我，不薄。

    *

    少董領(lǐng)證這事在光宙?zhèn)鏖_，當(dāng)事人心情好得很，上班都沒那么嚴(yán)肅了。沈培在病床上躺了兩周，能坐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要秦琬和沈銘跟兒媳婦道歉，他有自己的打算。

    其一，他希望沈銓能留在光宙，但兒子很堅決，最遲明年春天回西非，沒有繼承家業(yè)的想法。沈銓一向把公私分得很清，幫光宙走出困境是公，和他這個父親談話也是公，但兒媳婦的力量是巨大的。沈銓既然能為她動回國的念頭，要是她勸上幾句，說不定事兒就成了。

    其二，他挺欣賞這個小姑娘，她不怯場，身上有一股朝氣，待人接物很大方，氣急了沖沈銘他娘吼上兩句，在他看來正是書香門第的骨氣。為了讓兒媳安心養(yǎng)胎，他和機關(guān)里的老朋友打了聲招呼，加快辦理陸冉的離職手續(xù)，這樣她就不用回S國上最后一個多月的班了。

    沈銘被他爸訓(xùn)了一頓，短信發(fā)到陸冉手機上，畢恭畢敬請兄嫂去家里吃飯。

    陸冉和家里商量了一下，爸媽讓她去。一來男方已經(jīng)上過女方家門，女方也要全了禮數(shù)，二來陸家不希望陸冉跟夫家關(guān)系很僵，她又不是見不得光的小三，懷孕了給公婆看看，是應(yīng)該的，而且沈培幫忙免了她帶著孩子飛來飛去，理當(dāng)謝謝他。

    陸冉惴惴不安地跟她媽說：沈銓他爸人挺和氣，上次博覽會我見過，對我蠻不錯的，可他后媽脾氣不好，被他爸給慣出來的，沒什么腦子，我還罵過她，這次去很尷尬啊。

    陸母恨鐵不成鋼：看問題要抓住重點矛盾，我問你，沈銓他爸為什么幾十年如一日慣著秦女士？

    陸冉答不出來，秦女士頭發(fā)長見識短，沈培為什么會看上她呢？

    陸母語重心長：你去問問你爸，有哪個男人不愛讓女人圍著自己轉(zhuǎn)？秦女士千不好萬不好，可她有一點做的挑不出刺，她唯夫命是從，沈培要她往東，她不往西，要栽培前妻生的兒子，她一句抱怨都沒有，時間一長，男人心里除了舒服，還有愧疚，自然就寵著她，但也不會讓她參與大事。你公公喜歡你，秦女士能說什么？就是討厭也得咽到肚子里，說不定她老公說上幾句，她越看你越順眼。

    陸冉恍然大悟。

    陸母娓娓道來：沈培為什么喜歡你？同樣的道理，你能為他兒子辭掉國家鐵飯碗，那就是死心塌地，這年頭，找不出幾個像你這么傻不拉幾的小姑娘。冉冉啊，嫁女兒和娶兒媳的家長心態(tài)完全不一樣，我作為你媽，希望你不被沈銓欺負(fù)，每天都過得自由自在，但沈培作為他爸，就希望找個能替他照顧兒子的賢內(nèi)助。更何況他要跟兒子冰釋前嫌，能從誰入手？還不是靠你。

    陸冉心虛：媽，我段數(shù)不夠啊，你能跟我一起去嗎？

    陸母痛心疾首：你媽我也是練出來的。你從小到大蜜罐子泡出來，吃的苦那都不叫苦，人情世故需自身體會，這我不能幫你。你記住，我通常在你奶奶面前怎么做，你就照葫蘆畫瓢，問問飯前要不要幫忙擺桌子啦，吃飯時給公婆遞個餐巾紙啦，把雞腿和王八殼夾給老人啦如果他們聽說你菜做得好，叫你露一手，你千萬別露第二手，你做了，以后這些事都歸你做，公婆生病想吃了，你是長媳，得天天做

    陸冉覺得，兩家情況不一樣，沈家飯桌上肯定不止有兩個雞腿一個王八殼，有傭人燒菜上菜，沈培和秦女士生病也有營養(yǎng)專家照顧，她這兒媳婦就是個吉祥物。

    但她媽這番富有哲理的話，淚點頗多。

    陸冉告知沈銓，幾分鐘后，他回：知道了。

    沈銓繼承了林白雀的倔強，他不想回家，所以十年沒回家。

    陸冉要上門，他猶豫過后還是同意了。雖然他不在乎外人怎么看，但陸家一定在意，怎么能不陪妻子見爸媽呢？雖然這爸他不想認(rèn)，媽也不是親媽。

    也得和他們講清楚，孩子生下來，和集團半分錢關(guān)系也沒有。

    完結(jié)倒計時：10

    女兒新婚快樂呀(????????)   她的職業(yè)理想已經(jīng)在30章說的很清楚了

    我也想睡李棟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