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斷則斷

    東廠的衙門正廳。

    一幫小太監(jiān)正在給單淮匯報事務(wù)，忽見清璇公主肅著臉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

    單謹(jǐn)行忙過去請安：奴才叩見清璇公主。

    都出去。她的聲音冷得掉碴，目光緊鎖案臺后的單淮。

    單謹(jǐn)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干爹，在得到示意后默不作聲地帶著其他小太監(jiān)退出了正廳。

    門關(guān)上后，清璇找了個位置坐下，輕笑出聲：東廠最近是不是很清閑，都讓廠公有功夫給人當(dāng)紅娘了。

    單淮聽得皺了下眉。小姑娘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高高在上的，還帶著刺。

    璇兒

    別這么叫我！清璇突然就炸了。

    她本來還能心平氣和地處理這件事，一聽他這般稱呼，只覺得渾身都涌上了被背叛的恥辱。她記憶里的恩愛纏綿，或許在人家眼中不過是逢場作戲。

    玩膩了是吧，還好心幫我找下家？

    話是越說越氣，情緒根本控制不住，清璇的眼淚不爭氣地掉落下來，而眸中的恨意卻讓單淮看得脊背發(fā)寒。

    男人咽了口口水，艱澀地開口：你冷靜一點(diǎn)。

    冷靜？她嗤笑一聲，抹掉眼淚嘲諷道，我是不夠冷靜。哪像你，足智多謀，深思熟慮，連他媽血都是冷的。誰又能比你冷靜，連自己的女人都能當(dāng)禮物送出去！

    十指丹蔻掐在手心不斷用力，終是摳破了皮rou。然而手上的傷哪有心臟疼，她的怨恨在對方默認(rèn)般的態(tài)度下腐蝕進(jìn)了骨rou：潑皮爛貨的閹狗，就你這樣的下賤玩意也敢玩弄本宮？我讓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單淮腦袋空空的，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才能平息清璇的怒火。她的話就像鈍刀子，一下一下地剌在心口上，比凌遲還折磨人。藏在深處的那個陰暗卑微的自己終是被她一鏟子掘了出來。

    男人一直挺得筆直的脊梁被罵得彎了，云淡風(fēng)輕再也裝不下去，只剩下滿身狼狽不堪。

    一聲滾出去，別礙我的眼！隨著青瓷花瓶一塊兒砸到他的腳邊。單淮沒有勇氣再待下去，踉蹌起身出了門。

    人離開，清璇卻更難過了，心上空空落落缺個東西填補(b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個什么結(jié)果，或許想聽些悔過和道歉，但也清楚他若真那樣，自己只怕會罵得更兇。

    在門外等候的奶蓋和布丁見東廠督主面色難看地走出來，猶豫半晌后推門進(jìn)了屋。

    廳內(nèi)滿地的碎瓷片，公主坐在墻角落的椅子上，已經(jīng)哭成了淚人。兩個丫鬟擔(dān)心不已，忙走到近前查看。

    布丁見她兩只掌心都被指甲摳破了，哽咽著勸道：主子，咱們回去吧。您這手得趕緊上藥。

    清璇魂不守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起身隨她們離開。

    走在回宮的路上，清璇看路邊的景物都是帶重影的。她懷疑自己這是快把眼哭瞎了。

    雖然發(fā)了一通狠言狠語，但她也不過是虛張聲勢，清璇倒沒有真打算做出什么為難單淮。

    只是，這段感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人間不如無他。

    ...

    東廠的人沒想到，自那之后公主就再也沒來過。

    單淮忙公務(wù)的時候與往常沒什么兩樣，只是閑下來了就會一個人跑到院子里發(fā)呆，經(jīng)常在藤椅上一坐就是三四個鐘頭，水都不帶喝上一口，手里松松地握著個制作粗糙的黑色荷包。

    單謹(jǐn)行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勸道：干爹，您別怪公主，她那些一聽就是氣話，當(dāng)不得真的！

    見干爹沒動靜，他走到藤椅后開始給人捏肩，接著道：若您去好好解釋，公主定能消氣的。兒子就不明白了，干爹您為何不說清楚，憑白生出這么多誤會。

    有什么誤會？單淮笑嘆一聲，滿眼空茫，我確實(shí)也不想她跟我一直耗著，現(xiàn)在這樣也好。

    單謹(jǐn)行咬緊下唇，偷偷拿袖子抹了把淚。

    是啊，現(xiàn)在這樣也好。

    這樣對公主才好...

    他們這些做太監(jiān)的，一輩子踏在淤泥里出不來，早已注定了趨于人下、孤獨(dú)一生的命運(yùn)。若是遇到真心喜愛的姑娘，又哪里舍得去拖累人家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