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5)
陰陽(5)
陽明山后山有一處平房,坐落在山腰上,后靠山石,前面是大片高聳林立的竹林。 此時正是半夜,鳥叫蟲鳴聲也停了,天上冷白色的彎月和幾顆零落的星星成了這片地方為數不多的光源。 平房的屋檐懸了一枚低瓦數的燈泡,昏黃的光僅僅照亮那一處落腳的地方,房內隱隱約約傳出悠揚的吟唱。 敬卿,吾早逝,獨寢九泉。今遇美人,懇為連理。以吾禮聘,以會幽靈。 頭頂傳來的低沉聲音聽得耳根發(fā)麻,蘇語抬頭對上他的視線,堅定的一笑,也緩緩開口。 敬卿,爾既早逝,吾獨善身。雖隔陰陽,亡亦良人,是以期結理同好,以愿冥婚。 話畢,常明捏緊掌中微涼的小手,偏頭望向一側的清云。 彎腰將手里的香爐放到地上,手中短匕的刀面貼合掌心,一劃,猩紅的血液便迫不及待的涌了出來,爐里的香灰被血液浸染成詭異的黑色,徐徐升起的煙也由黑漸紅。 上敬三清,下尊地神,今我清云為此次陰婚之證詞人,必將束之以理,有過自咎 話音剛落,平房的木門便被一陣狂風扇開,呼嘯而來的涼風吹得幾人的衣物獵獵作響。 狂風漸歇,門外黑乎乎的一片,見常明和清云的視線都落在門口,她也望了過去,接著身體一僵,瞳孔微張。 地面上開始出現一片雜亂的腳印,接著,腳印開始向周圍放置香爐的位置聚集,原本蜿蜒而上的香煙,開始在半空中突兀的消失。 別怕,是外來的賓客 將蘇語拉近了些,常明低頭挨著她的耳朵低語安慰。 香爐里的香以一種近乎詭譎的速度快速燃燒殆盡,慢慢地,地面上離開的腳印開始出現,且越來越多。 吃完了,他們走了吧。 清云的視線落在左上方的香爐處,那里僅僅只有進來的腳印,眉心微鎖,手腕用力,一柱香便在空中點燃,繼而插進那個香爐。 立在一旁的蘇語和常明也注意到了那處的異常,和蘇語疑惑的表情不同,常明的臉色稍微有些沉。 剛點上的那柱香也很快燃盡,但仍然沒有出現離開的腳印。 清云重新甩出的香被常明截在空中,一柄繚繞著黑氣的長戟破空直刺向那處,釘入地面錚錚作響。 啊 長戟上的黑氣圍繞出一個人形的黑影,黑影在地面上翻滾著,發(fā)出尖利的慘叫聲。 行了!!趕走就是。 見常明似乎是想徹底打散那團黑影,清云連忙上前幾步制止,這要是真下手了,就好比婚禮上把賓客給打死了,自然是不吉利的。 常明見清云道長一副不贊成的模樣,蘇語也開始出聲勸說。 長戟倏的收回,鬼影立馬從地上爬起來,腳印朝著門外蔓延而去。 這樣就禮成了嗎?蘇語開口詢問。 唉,哪有這么容易,這才敬完地神為你們開路,還需要敬天神為你們續(xù)緣,蘇語取幾滴眉心血在碗里,常明取一些鬼氣給我 清云長嘆了一口氣,命苦,招上這些事。盤坐在地上,用手指了指身前的瓷碗。 看著他心有戚戚的樣子,蘇語也有些過意不去,朝他又說了幾聲謝謝,就拿起匕首試探著朝自己眉心刺去。 一只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手腕,將匕首取了過去,蘇語疑惑的望著他。 我來常明捧起她的臉,黑色的指甲開始變長,慢慢的貼到她的眉心,小心翼翼的靠近,仔細看就會發(fā)現指尖稍微有些顫抖。 嘖,這膩歪得一旁的清云撇過頭,一臉不堪入目的表情。 蘇語也有些赧然,等眉心血取完便輕輕推了常明一下。 你師傅在你這年紀,話可沒這么多 常明控制著自己的鬼氣包裹那幾滴眉心血落到瓷碗里,朝他冷淡一笑。 呵,我?guī)煾缚刹粫湍銈?,你倆躺下來。 清云邊說邊在瓷碗里面燃了幾張符紙,接著神色就開始肅穆起來了,快速的捏了幾個指決,嘴里嘟囔著聽不懂的文字。 望著身邊已經睡過去的蘇語,常明也慢慢閉上眼睛。 這是? 醒過來的蘇語從地上爬起來,環(huán)視,短暫的怔愣過后立馬反應過來,這是小蘇語死亡的地方。 砰!! 院門被劈開,手握著長戟的常明沖了進來,快速瞥過看起來荒廢了好一段時間的院落,臉色陰沉的就提步朝房門走去,門也是鎖著的,里面隱約傳來一陣惡臭。 咚咚咚 咚咚咚咚 連續(xù)幾次敲門都沒人應,且那股腐爛的臭味越來越明顯,他臉色劇變,退開一步踹開房門,努力平整著紊亂的呼吸朝里面跑去,待看清室內的場景以后,便長長久久的愣在了原地。 手中的長戟砰的一聲落到地上,激起一片灰塵,陽光從破掉的房頂歪歪斜斜的射了進來,并沒有給沉寂了一個月多的室內帶來一丁點暖意。 長時間的怔愣以后,一聲清脆的響聲自他臉上傳來,他帶著快速紅腫起來的臉頰,又看向床榻的地方,仍然是一具高度腐爛的尸體,床榻已經被爛rou腐水給浸透了,惡臭難擋。 處于靈魂狀態(tài)的蘇語捂住臉,別頭,不忍再看。 常明在床榻邊上枯坐了近四個時辰,沉默著盯著她的尸首,等日暮西山,涼風從大開的房門進來時,他才打了個哆嗦,將近乎僵硬的瞳孔從尸體上移開。 幫她入殮時,常明一直顯得很平靜,他將她埋到了院落里的幾處小墳邊上,等揚好最后一鏟黃土,他立到一旁,伸出食指點數。 一、二、三、四,,還有五 常明想要像以往一樣無所謂的聳肩安慰自己,但是卻仿佛被凍住了一般,只能把嘴角扯出一個僵硬而怪異的弧度,眼前模糊一片,跪倒在新墳面前嘟囔。 阿語你這么聽話,這次再等等我啊 接下來的事情蘇語看到了,也知道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他一直在為二皇子辦事,兩人各取所需,二皇子要皇位,他則要仇人死,兩人籌謀了多年,只需再耐心等待至多一年,便能得償所愿。 但常明自這處院落里出去以后,便晝夜不歇的徑直趕往丞相府,趁夜摸進去,利落的手起刀落。 事發(fā)第二日凌晨,丞相府里發(fā)出幾聲刺耳的尖叫,不久外面便駐滿了軍。 接下來常明一直躲避在暗處,除了以往的敵人要他死以外,原本交好的二皇子也氣急敗壞的大罵他是個瘋子,開始派人找他。 舉目皆是敵人,他卻從沒有這么冷靜過,得快些,不能再讓蘇語苦等他了。 在城門外潛伏了近十日,才得到了摸進宮內的機會。 皇上所處的宮殿四周沒有其他建筑、也沒有林木,一切都可以一眼望盡,絕無躲藏的可能。 外加丞相府發(fā)生的事情,宮內更是加大了警戒。 又是持續(xù)幾日的等待,在常明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機會終于出現了。 他打暈皇上的近侍,喬裝以后便隨著其他內侍進了寢宮,眾目睽睽之下突然發(fā)難,迎著皇上不敢置信的目光,伸手果決地捏斷他的頸骨。 這樣自毀似的報復,結局可想而知,蘇語悲戚地看著御林軍的羽箭朝他穿刺過去。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在蘇語以為結束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又開始清晰起來,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 一個看著熟悉的蹣跚學步的小兒。 記憶開始快速跳轉,那個小兒長成了一個沉郁的少年,正是轉世后的常明。 這世他的家世仍然顯赫,不過世人皆知常家二公子是個無用之人,他癡迷于轉世往生之學,日日流連在名寺、道觀之中。 近日更是親近陽明山上那個著名的瘋道。 清時,我為何尋不得她? 已然弱冠的男子一口飲盡盞中的清酒,醉醺醺的開口。 呵,蠢笨至極,她早你入輪回,怎么可能尋得到 那我再不入輪回能尋得到嗎? 更蠢,你又不是有巨大功德的善人,不入輪回便等著魂飛魄散吧 蘇語之后就發(fā)現這一世的他變了,在眾人嘖嘖稱奇的嗤笑聲中,脫離了王侯世卿之家,投身軍隊。 她看著他四處征戰(zhàn)保家衛(wèi)國,將被鄰國蠶食的疆土硬生生的打了回來。 有他鎮(zhèn)守著邊疆,王國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國泰民安的景象,世人開始歌頌這個護國英雄,不少地方更是為他修建了祠堂日夜供奉。 在擊殺最后一眾試圖侵占邊境的敵人后,常明孤身一人到了一處偏遠的村莊。 熟悉的地點,卻沒了那一方坐落著五處矮墳的院落。 天空是純凈的蔚藍色,陽光恰到好處,舒服得得讓人頭發(fā)絲都帶著暖意。地面上是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地,遠處四散著牛群,閑適地甩尾,不時哞叫一聲。 沉浸在周圍祥和美好的景色里,蘇語也難得安心下來,坐在草地上開始打量不遠處的男人,已然是不惑之年。 這時收斂了周身的肅殺氣勢,整個人看著安靜極了。 常明,你現在這樣挺好的,我希望你過得 蘇語的話還沒有說完,刺眼的紅便取代了藍天與綠地。 染血的匕首彈落在草地上,常明的身體向后軟倒了下去,腦袋連著一點皮rou歪歪斜斜地掛在肩上,紅到發(fā)黑的血液從脖頸上豁開的口子里面噴涌而出。 她抱著頭發(fā)出刺耳的尖叫,眼淚一下流了出來,想要伸手去阻擋那不斷涌出的鮮血。 但這一切都是回憶,她只能被已經發(fā)生的命運裹挾著往前走,無力去扭轉什么。 下午臨時接了個面試,過了,比起前兩個offer更合我心意。啊哈哈哈哈哈哈,高興慘了。 因為下午五點左右面試回來才開始寫,所以今天寫不完了,明天會把剩下的結尾寫完發(f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