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最后的溫柔
第七十一章 最后的溫柔
黎崇山愛酒,但不愛煙。 他告訴黎溪,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能碰煙草,因?yàn)樗母赣H就是肺癌去世的。 黎溪聽進(jìn)去了,哪怕喝酒當(dāng)喝水,也不敢借尼古丁消愁,但現(xiàn)在她想破一次戒。 爺爺,爺爺 其實(shí)黎溪沒有見過爺爺,也沒見過奶奶。 再往深一層想,她好像沒有親戚。母親去世后,除夕就他們父女倆過,后來多了一個沈君言,但從未聽過有什么三姑六婆,叔伯兄弟。 她問過黎崇山,黎崇山只含糊回答:都去世了,就你爸爸命硬,熬到了現(xiàn)在。 然后迅速轉(zhuǎn)移話題。 說實(shí)話,雖然他們是父女,但黎溪覺得,自己一點(diǎn)也不了解父親,恐怕連公司的高層也比她了解黎崇山。 所以 我突然冒出個兄弟姐妹,好像并不奇怪? 程嘉懿剛抬起手,黎溪不等他的動作,扭頭撲進(jìn)他懷里:我爸這么重男輕女,我早就該想到的。但他天天說有多愛我媽,我還以為,還以為 世界上會有從一而終的奇跡。 誰不說明遠(yuǎn)黎董事長對亡妻一往情深,到死都沒有另娶,怎么看都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佳話。 也不知是不是虛情假意,反正天真的黎溪聽著聽著就信了個十足。 明明我爸爸的書桌上一直放著我媽和他的合照,為什么,為什么! 無聲的哭泣最刺耳,程嘉懿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輕輕拍打她抽搐的后背:任何事情都不能盡信,特別是敵人說的話。 黎溪聽不進(jìn)任何勸說,仇怨的話像倒豆子一般潑灑出來:不過也怪不了他,要怪就怪我,沒長出個把來,繼承不了他的心血,寧愿給外人也不給我。 越說越起勁,眼淚也就掉得越兇,平日藏在心底的怨恨伺機(jī)破繭而出。 也不知道是誰染紅了眼白,黎溪雙拳緊握,早已沒有了理智:沈君言?沈君言是帶把的啊,但是又沒流他黎崇山尊貴的血,當(dāng)然要找個親生的最好啦,反正外面多的是女人替他生! 黎溪,黎溪!程嘉懿捂住她的嘴巴,這只是單方面的猜測,先不說對方有沒有撒謊,遺產(chǎn)又不止直系親屬可以 你呢?黎溪掰開他的手打斷,你敢說你看到這句話時,想到的不是私生子? 程嘉懿沒有回答。 在沒看到這句話之前,他就有過這樣的想法念頭。 只是怕傷害到黎溪,才把這個荒唐的猜測拋到后腦。 如果沒有遺囑,的確只有直系親屬可以繼承,而非婚生子也在其列。你的猜測沒有錯,但不代表對方?jīng)]有撒謊。怕她的指甲弄傷自己,程嘉懿分開她緊握的拳頭,而且你也說了,你父親死前是立了遺囑的,遺產(chǎn)未必只有直系親屬能拿到。 在他耐心的勸導(dǎo)下,黎溪慢慢冷靜下來,但想法依舊悲觀,搖頭道:不,你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對姓氏和血緣看得多重。 但沈君言知道。 他不但了解黎崇山的為人,還知道遺囑內(nèi)容對他不利,所以才會有那段錄音。 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那我應(yīng)該跟沈君言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 看著瘋狂之色逐漸在她眼中浮現(xiàn),程嘉懿連忙捂住她的眼睛,想為她抵御外界任何侵襲:黎溪,不要因?yàn)閿橙艘痪湓捑蛠y了陣腳,沈君言 我知道。黎溪起身,視野重新回歸。 她似乎又變回那個只沉醉燈紅酒綠的狐貍精,抓住一個路過的趕考書生,千方百計要拖他入名為情愛的泥潭。 你不用擔(dān)心。她整個人掛在程嘉懿身上,用鼻尖蹭他胸膛,沈君言威脅我父親的事不假,我沒把他當(dāng)好人。所以 她曲起腿,用膝蓋在他大腿上來回畫直線:你就不要因?yàn)槲乙蚓詮P混而吃醋了。 指天發(fā)誓,程嘉懿真的沒想到這一點(diǎn)去。 但被她大大方方提起,又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對沈君言充滿偏見和不喜。 他不想黎溪再和沈君言扯上關(guān)系。 當(dāng)然,他想也沒用,沈君言實(shí)打?qū)嵳疹櫫死柘迥辏谒顭o助,最需要關(guān)懷的五年他缺席了每一天的五年。 所以,他憑什么去妄想,連嫉妒都顯得可笑。 被染色的云彩漸漸褪色,漆黑在天空開始蔓延,爬入空洞的房間。 我的確會吃醋。程嘉懿俯身輕柔將她整個人攬在懷中,所以你要行動時只能帶上我。 屠刀他拿,盾牌他當(dāng),來彌補(bǔ)那丟失的五年,讓他獲得名正言順的吃醋資格。 黎溪兩手交叉環(huán)在他肩頸處,用頭發(fā)蹭了蹭他的臉,完全將自己和那堅實(shí)的胸膛貼合。 反正他們都在鬼門關(guān)前徘徊過,再一起下一次地獄又何妨。 * 耽誤太久,夜色變濃,中午順便買回來的食材還完整地躺在流理臺上,他們只能求助外援路口燒烤檔老板。 老板是本地人,在自己院子盤了個地方做生意,倒也紅紅火火。 縣城就那么大,做做街坊生意,若閑著沒事過去幫幫忙賺點(diǎn)跑腿,連程嘉懿都有去過,混了個能打折程度的臉熟。 早就鍛煉出默契,一走近院子,程嘉懿徑直走到屋子前頭點(diǎn)菜,黎溪找位置。 油煙嗆喉嚨對皮膚也不好,她就選了張離爐子最遠(yuǎn)的桌子,坐在籬笆旁邊,挑剔地在筷子筒里選兩雙比較相貌堂堂的筷子。 今天有紫蘇炒田螺,我點(diǎn)了一份給你填填肚子。 紫蘇炒田螺是這里的招牌,不是每天有,吃到都要說一句幸運(yùn)到要去買彩票。 插著一塊螺rou的牙簽遞到黎溪嘴邊,她看也沒看,張嘴吃掉,繼續(xù)和筷子上的小倒刺抗?fàn)帲杭诬材銜锫輪幔?/br> 會。 黎溪抬頭,嘴角jian詐揚(yáng)起:那你聽說過嗎?吸田螺很厲害的人,吻技也很厲害哦。 她手肘撐在桌子邊緣,往前湊近他低聲道:這點(diǎn)我可以證明,不僅吻技好,口技也非常了得。 到底還是臉皮太薄,程嘉懿繃起臉想教訓(xùn)她,可看到她笑得眼角都翹起時,根本不忍心對她冷著臉,只能無奈地?fù)u頭。 怎么辦。黎溪歪著頭看著他臉上笑意漸露,我好想親你哦。 程嘉懿繼續(xù)低頭給她挑螺rou,狠心拒絕:不行,你看看旁邊。 黎溪轉(zhuǎn)頭看了看隔壁,兩個大眼寶寶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們。 的確不能做兒童不宜的事。 黎溪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又有壞心思浮上心頭:如果他們看不到的話,就可以親? 嗯? 程嘉懿不明所以,剛抬起頭想問,坐在對面的黎溪拿起放在一旁的塑料菜單,擋在自己臉側(cè),起身越過大半張桌子,閉上眼睛在他微啟的嘴唇上點(diǎn)了點(diǎn),溫柔輾轉(zhuǎn)。 掩耳盜鈴的吻,欲蓋彌彰,一張單薄的菜單怎么遮掩得住滿泄的愛。 不遠(yuǎn)處的樹蔭底下,一輛藏在霓虹之外的S600半隱在寂靜中,降下一半的車窗玻璃后,一雙冷如嚴(yán)冬的眼眸銳利無比,落在正在接吻的二人身上,在此刻仿佛化為冷冽的刀鋒。 沈先生司機(jī)自然也把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鼓足勇氣才敢開口,我們要下去嗎? 不。沈君言升起車窗,車廂內(nèi)再次陷入一片昏暗,我也沒蠻不講理到打擾她吃晚飯的地步。 期望她能夠?qū)W會珍惜他最后一點(diǎn)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