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75
番
暨南城東市坊邊上的青花鎮(zhèn)最近流言喧囂,因?yàn)橛腥嗽邳S昏時看見一個男人將那個跛子阿花送回了家,雖然沒有進(jìn)門,但還是足夠人說道說道。 況且這些日子,有人看到兩人相處的時候越來越多。 長得賊俊俏嘞,穿的也好,還別說跟那花丫頭走一塊,那相貌挺配! 呸!另一個婦人啐了一口,配什么配,她也配,長得一副狐媚樣,腳還是殘的,誰愿意娶她,誰娶她誰倒霉! 你急什么啊張翠,我不過就是說說,就因?yàn)槟慵姨m兒想給陳府大少爺做妾,人家沒看上蘭兒看上了阿花?不是我說你,你看看你家蘭兒長什么樣,你再看看人阿花長什么樣,還是早點(diǎn)死了這條心吧!這婦人也不是好說話的,明里暗里刺了一通,挎著籃子扭身走了。 那叫張翠的婦人火氣還沒消,瞅見后頭阿花家的房子,翻個白眼又罵了幾句。 熟料,后頭陡然一個掃帚襲來,伴著阿花隔壁家李嬸子的怒罵:張翠你個壞了八輩心腸的東西,活該你女兒嫁不出去,看我不打死你。 張翠回頭一瞅,李嬸手里拿著扁擔(dān)作勢要扔過來,嚇得她話也沒回,趕緊跑了。 李嬸氣呼呼把掃帚撿回來,猶不解氣:這大過年的,什么話都朝外說,真晦氣! 人不經(jīng)說,早上張翠那一通亂啐,下午陳府大少爺就又來了。 他想娶阿花做妾,已經(jīng)來過許多趟了,但是每一次都是被拒之門外。 陳府小廝有點(diǎn)眼高手低,瞧不起人的意思,他對著隔壁開門的李嬸說:您看看我們大爺這次都親自來了,這阿花姑娘還是不識好歹,你說她一個跛子能嫁什么好人,我們大爺要不是因?yàn)榉蛉瞬荒苌睦飼{妾,你去東市坊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們陳府家大業(yè)大,大少爺人又好! 這些李嬸哪里能不知道,她也為阿花的事犯愁,要不能把門開了聽這屁話受氣。 她張眼瞅瞅站在那棵拐子樹后的陳府大少爺,小廝無禮,那位少爺卻還知禮,遙遙對她點(diǎn)頭致意。 長得也還行,算得上俊秀。 她愁眉了一會兒,總算不再一口回絕,推開小廝撂下一句等著,就去敲了隔壁的門。 阿花這幾日屬實(shí)有些為難,自那日和那個公子相撞后,她一再解釋她的腳本來就有問題,不關(guān)他的事。 但是這位辭官的丞相老爺子的嫡孫還是認(rèn)為是他的錯。 他堅(jiān)持把阿花送到家不算,還總能守到她外出然后就陪著一起。 阿花心有疑惑,一次是巧,兩次是巧,但這好幾天下來就好像有人專門看著她的消息一樣。 她實(shí)在很想擺脫這個累贅,索性直接問了出來。 那公子聽完面色無異,點(diǎn)點(diǎn)頭,很是坦誠:我讓人買了一戶房子在這,方便照看你。 容裕,我要去打柴,你還是回去吧。你幾日沒回家,家人應(yīng)該擔(dān)心了。相處幾日,阿花也早知道了他的名字。 打柴?容裕瞅著她的模樣,聲音沉了下來,你都這樣了,還要去打柴? 阿花點(diǎn)點(diǎn)頭,不想多言,她決定不再理會這京城回來的小公子了,興許這樣就能讓他知難而退,不再跟著她。 可她低估了在京城辯論三天三夜最后得了第一的某人的耐性。 他也要跟著去打柴。 阿花拄著拐杖離他遠(yuǎn)了些,柴塘里又雜又亂,路也不好走,一旦兩人拉開距離,很難很快走到一起。 而她熟悉這里,知道后頭還有條路可以走,就此分道揚(yáng)鑣好了。怕再遇上他,大不了以后她先不出門了,反正家里該添置的都添置完了。 一開始,容裕還會說話,兩人隔著數(shù)不清的柴桿子,阿花就嗯一聲作為回應(yīng)。 漸漸,似乎是察覺到阿花不再說話,容裕也閉了嘴。 阿花趁機(jī)越走越遠(yuǎn),眼看就要走上大路,后頭突然傳來一陣沉悶的撲通聲。 她回頭望了望,什么也沒看見:容裕? 那處塘子里有一個很大坡坑,阿花自己就掉下去過,喚了好幾聲都沒人答應(yīng)。 她急了,拄著拐杖急切的往回頭走。 又看到塘子外頭扛著鋤頭路過的陳叔,立馬喊道:陳叔,陳叔!快救人,有人掉塘子里去了! 到前一看,容裕果然是掉了下去,人都昏過去了。 容裕醒來時,已經(jīng)是深夜,除了腦袋還有點(diǎn)疼,其他尚好。 只是一睜眼就看到趴在自己床邊的姑娘,就算睡著了,也能看出她眼睛上紅紅的一片。 哭的不輕。 他伸手夠到她的臉,輕輕撫過她眉眼,小丫頭,小時候膽子那么大,長大這么變小了。 因?yàn)槿菰5籼磷永锪?,頭上還纏了一層駭人的白布,暫時挪不得地方,只能先躺在阿花她爹的床上將養(yǎng),阿花也相當(dāng)勤懇的照顧著他。 這幾日像個丫鬟似的,容裕說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嬸在外面敲門,阿花去開門,還以為什么事兒呢,結(jié)果就看到站在李嬸后頭的陳府大公子。 她有氣對容裕撒不得,這個人可算撞刀口子上了。 我爹辛苦把我養(yǎng)大不是為了叫我去做別人家妾的,我都跟你說幾次了,你為什么還要來煩我?我沒錢還是個跛子,哪里值得你看上! 這是阿花第一次氣急敗壞對著陳府這群人說話,大少爺愕然的忘了反應(yīng),那小廝倒是反應(yīng)及時,張嘴就是一肚子不入耳的廢話。 李嬸一聽來氣了,轉(zhuǎn)身叉腰就跟他吵了起來。 就在這混亂的檔口,容裕竟然從里面出來了,他頭上還裝模作樣頂著紗布,朝阿花旁邊一站。 阿花是我容家妻,生辰帖都已互換過,我豈不知什么時候竟有人想要我妻去做妾?他睥睨的看了陳府大公子一眼,意味不明,你? 陳大公子一看見他也愣了,老丞相的嫡子容裕,敢問暨南城還有誰不知道。 不過他說的也太慌繆,堂堂官宦世家,怎可能娶一個平民為妻,如若不是看中了阿花的樣貌,她連妾都不配。 容公子,你空口無憑,今日你可以說阿花許了你家,明日你又可說你二人素不相識,我心儀阿花已久,還請公子如實(shí)說來,成人之美。 阿花手夠到后頭去扯容裕的袖子,也有點(diǎn)著急。 她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什么妻,什么生辰帖?。?/br> 容裕一點(diǎn)不急,在他懷里慢騰騰的還真摸出了一本生辰貼來。 我和阿花自幼相識,這次從京城回來也是為了履行婚約,畢竟我們年紀(jì)都不小了。 話落,周圍人皆懵了一圈。 夜色降臨,屋里點(diǎn)起了燭火。 好不容易應(yīng)付走問一堆問題的李嬸,阿花近乎筋疲力盡的趴在桌子上。 關(guān)鍵李嬸問的那些問題,她也不知道??! 容裕下廚端了兩碗粥和小菜過來,給她擺好碗筷。 阿花盯著他:你說清楚,你手上拿的那個生辰貼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還記得你的腳是怎么跛的嗎?容裕不答反問。 這都小時候的事情了,模模糊糊的,還真想不起來。 真是個傻丫頭??此悦5臉幼?,容裕倒是笑了起來。 你當(dāng)那天你為什么會撞到我,明明一點(diǎn)點(diǎn)走的那么慢,結(jié)果還是和我撞個正著。 阿花一想就懊惱,早知道那天走的就再慢些了。 結(jié)果聽到他說:自然是我故意與你撞的。 為什么,我跟你又不認(rèn)識,你撞我干嘛?阿花有點(diǎn)氣惱,原來不是自己的問題。 為什么?自然是因?yàn)?/br> 把粥喝了,我就告訴你。 阿花狐疑的看他一眼,實(shí)在是很想知道,只好乖乖端起了碗喝粥。 這幾日也不知道誰照顧誰,飯食都是容裕做的。 屋里燭火昏黃,半開的窗月色傾斜。 容裕含笑看著她,想起小時候他連累她被壞人綁架,兩人一起逃跑,摔下一處山坡,她摔壞了腳,他撞到了肺腑。 幸好,如今他們都還好好的,而余生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