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
決定
粱易把夏葵送回去,宋醒來開車門,一見這情形,立時三刻要將粱易剝皮拆骨。 粱易連車都沒下,等宋醒把人抱下去,虛虛解釋一句:詳情你自己問她吧,我真什么都沒干。然后便一腳踹下油門,轟鳴一聲馳上下山公路。 夏葵被送回房間,已經(jīng)有人給她腳上了藥。房間又靜下去,剛才的人又進(jìn)來了,身側(cè)微微下壓,是他躺上來了,一只手覆上來,怎么了?哭什么? 她不回答,閉著眼睛。身后的人似乎知道她不愿說話,也沒了動靜,只是微微散發(fā)著體熱和氣息。她疲倦極了,很快睡過去了。蕩悠悠間,身子似來至烏沉沉一片里,有一只只手點(diǎn)住她腦門,將她往后推,推一下,罵一句:婊子。她忘記反抗,回頭看,腳跟后就是懸崖。最后一掌推在她胸前,她在墜落中看到,那是齊梁。他張著嘴,牙齒尖利,叫著:賤人!罵聲瞬間連成一片,那些模糊人影也清晰了,是她的所有同學(xué)們,再往后看,烏泱泱里還有她的mama,瞪著大眼,血紅嘴唇,雖聽不到聲音,然而讀得出她嘴唇動作是在說:下賤! 宋醒是被尖叫驚醒,懷里的人正在掙扎,被夢魘住了,緊閉著眼不斷尖叫踢打。宋醒試圖喚醒她。 下墜的身體被拎起來,又重重摔下去,竟是柔軟的。夏葵睜開眼,看到是宋醒,終于哭了出來。 哭聲直刨宋醒心肺,他終于意識到嚴(yán)重性。撥亮燈,連聲問她怎么了,她卻只是哭。事情已在他腦中惡劣到一定程度,然而一切都只是猜測。他更急了,馬上就要去給老師打電話詢問。她哭得嗆咳,仿若仍在夢中,終于記起反抗,受傷一般痛叫起來:我不是妓女,我不是妓女 混亂之中,她又看到今日女同學(xué)的面孔,厭惡的如同看見一只毛蟲,還有粱易,篤定了她已經(jīng)和宋醒睡了覺這些種種,已將這個小小少女擊穿,如此她已經(jīng)承受不住了,若被全世界都知道她無法想象。 夏葵埋在枕頭上哭,越哭越痛,枕面濕透了。忽然想起宋醒還在,這個元兇! 她激起來,一張臉漲紅,指著他大叫:都是你,都是你,我不要看見你!你走你走!見他立在床邊不動,她拖著一只傷腳下來推他,一把一把,直把他推出門外。宋醒知道她腳上有傷,沒有一點(diǎn)反抗。她卻恨恨地想:他怎么能反抗,他從一開始就對她心懷不軌,她明明還是個孩子,他卻讓她干那些齷齪的事。他惡心,而她更惡心透了,她的手,她的嘴巴,她的渾身上下都在散發(fā)著他jingye的味道,惡心惡心惡心! 將他推出去,她又沖進(jìn)浴室,打開蓮蓬頭,和衣站在下面。水聲砸在身上,耳上,如同一記記耳光打下來,一直打進(jìn)鼓膜中去,再變成夢里的嘲弄聲。浴室門打開了,她看到宋醒站在外面,忽然間停下了脫衣服的動作。身體如被抽掉了硬芯子,單剩一張殼,身子無力地往后靠,順著白瓷滑了下去。 洗不干凈的,只要他還在,她還會被弄臟。 宋醒把她撿起時像撿一只經(jīng)過臺風(fēng)眼的鳥,撥開折斷的濕毛羽,已經(jīng)溺斃。他聽到她最后一口氣說:我不要當(dāng)一個妓女 當(dāng)初冷死或餓死也許更好一點(diǎn),可他給了她一條路,她沒骨氣地走了上來。為他做的事惡心,然而她的妥協(xié)更加惡心。她恨她自己。 第二天夏葵沒有再去上學(xué),第三天的時候,她一直在客廳當(dāng)中等宋醒回來,從早到晚。 宋醒回來經(jīng)過客廳看到她時,并不感到意外。阿姨已提前打過電話了,否則會更晚回來。 夏葵從沙發(fā)上站起來,顯然已冷靜很多,也考慮很多。小大人似的對他說:我想跟你談?wù)劇?/br> 宋醒脫了外套在她對面坐下,不茍言笑:你要談什么? 我們之間的交易取消吧,你不用再供養(yǎng)我了。兩天的時間,她已為自己做好了決定。 宋醒敞開領(lǐng)口兩扣,眉眼松下去,冷笑:交易?又說,你等我這么長時間,只為了跟我談這件事? 夏葵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可能。宋醒撈起自己外套上樓。 她尾隨上去,為什么? 現(xiàn)在豈是你在掌控全局,你說結(jié)束就結(jié)束? 她不肯放棄,一直跟在他身后:我除了小外并沒有什么好,我還總是惹你生氣。你可以找到更好的,沒必要一定是我他并未回應(yīng),夏葵繼續(xù)說:而且,當(dāng)初你說不逼我的,所以我有權(quán)終止這個交易。 宋醒的腳步停下來,他回頭,居高臨下:交易?如果你真覺得我們之間只是交易關(guān)系,那么你知不知道交易最講究的是互利互惠?我把你養(yǎng)的好好,而你呢,從始到終你拿什么來讓我滿意過? 一句交易關(guān)系,把他的心意當(dāng)成球放在腳底下踢嗎?她從始至終都未看到過他的心意,不,是從不愿看。 客廳大燈打開著,照亮如白晝,她在這逆光中看不清他的面目,然而她仍在一片刺目中同他對視,仿佛這樣更能證明她的決心。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我的吃穿用度,還有幫我找mama的人力物力但,這對你來說也只算九牛一毛不是嗎?她的眼神黯下去,如果一定要償還,那么請你等一等,等我長大我會還給你的 長大?你現(xiàn)在難道還是胎毛未褪的嬰兒?宋醒打量她一番,而后冷笑,別跟我在這冠冕堂皇,回你房間去。 她還欲說什么,然已被關(guān)在門外了。被這樣丑拒,她不知是顏面折損下不來臺還是什么,本來想同他好好商量的心全沒了,小孩子本性暴露出來,兩只手交替,急雨似的擂他的門,愈敲愈來氣了,大喊起來:開門開門!你做什么縮頭烏龜!忽然拳頭落了空,沒想到他真的開了門。伸手將她從膝彎一抱,她已首尾顛倒,被宋醒米袋一般抗進(jìn)去,扔在大床上。 他去按她牛仔褲扣,夏葵同他扭打在一起。宋醒不過是想嚇?biāo)粐?,并未動真格,兩三下倒真被她學(xué)的兩招三腳貓功夫制住了。她不是不得意的,防狼招數(shù)果然有備無患。她有了底氣,直呼他姓名:宋醒,我勸你最好放了我,不然的話 他雖被她壓在底下,但勢頭仍不見低下去,偏頭看她:不然什么? 夏葵想起了邢教官的話,與那堅毅的面孔,忽然來了勇氣:不然,我會去告你的。 他又是冷笑,這小東西竟想用法律來保護(hù)自己。小沒良心的他輕而易舉掙脫開她的反剪,反將她壓下去。你倒是去告,就你這嫩臉皮子,你能對警察說得出口也算你本事。 他已了解到那日她受刺激的原因,這小丫頭心思敏感極了,太清白干凈了,容不得自己有一點(diǎn)臟。又想,臟?他對她的心意竟如此被輕賤?手底下忍不住用力。 本以為壓制住他了,原來是被他戲弄了,夏葵臉色轉(zhuǎn)變,再一聽他的話,更不好看了,原來你也知道這事情丑惡她眼底冒起微酸,那為什么還要這樣對我? 談這個話題之前,先要弄清楚,當(dāng)初是你給我打來電話投奔我,我從未強(qiáng)迫過你不是嗎?至多是給你一條選擇的路。 夏葵的眼神黯下去,你自己都承認(rèn)的,那是你趁火打劫。 宋醒撐在她上方,手指滑過她眼角,濕的。的確是這樣,但除卻你不聽話惹我生氣外,后來我還有強(qiáng)迫過你嗎?沒有,他只是疼她,愛她,然而這一切在她的心目中,他愛的不過是對一只小狗或是什么。 見她無話可說,恨恨地閉眼。宋醒親她額頭,別對我做出這種表情,若當(dāng)初我不管你,在那種地方你早被生吞活嚼吃下肚皮,骨頭渣都不剩。你非但不謝我反倒恨我,你說你是不是個沒良心的。我是希望同你好好相處的,但你也最好把小算盤藏起來,一再惹怒我沒好處。 夏葵仍是不說話,眼皮縫里含著一線將流未流的淚,宋醒擦掉。明天回去上課吧,老師電話已經(jīng)打過來了。我不過問你成績,但家長會的時候也不要讓我去領(lǐng)你不及格的考卷,我可不丟這人。 她終于被激怒了,誰讓你去我家長會了?!你沒生我沒養(yǎng)我,你是我哪門子家長!開始掙扎,你放開我,放開我! 他抱著她像抱了只小刺猬,又是扎手又是疼愛。我沒養(yǎng)你你活得到現(xiàn)在?個子,頭發(fā),他手掌又扣在她已頗有規(guī)模的胸口,還有這香香乳,你是吃空氣長出來的? 夏葵推開他的手,真是不要臉!罵完以后,便丟手跑開了。 宋醒看著她逃回自己的房間,忍不住罵一句:小白眼狼他也去關(guān)上了門。 夏葵又回到了學(xué)校,同往常一樣上下學(xué)。但在她心里已在醞釀著計劃。她不要當(dāng)小狗,更不要當(dāng)妓女。宋醒對她好,但帶來的屈辱感也不會少。就算他真的遵守承諾,16歲還有多遠(yuǎn)了呢?污名她都已無法承擔(dān),更何況成為事實(shí)。絕不想夢境成為現(xiàn)實(shí),趁現(xiàn)在,一切都還來得及,她要離開這個地方。 決定的當(dāng)天,她沖到衣柜前翻自己的東西。到底是個孩子,說風(fēng)就是雨,七手八腳拿起什么都是一氣亂塞。但她很快冷靜下來,在床上靜坐后,又將衣服一件件拿出來,重新掛進(jìn)衣櫥之中。她是個聰明的孩子,走自然是要走,但她不能這樣魯莽,她需要一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