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奧斯汀玫瑰
26奧斯汀玫瑰
石庭咬著唇,或多或少出于心虛,任憑眼淚水流干都未再說話。容裳亦覺得應該適可而止,無言升起車窗,調(diào)頭返程將石庭送回會場。 另一場派對已宣告結(jié)尾。得知容裳正于返回容宅途中的梁雨泊不放心的前后左右望望,卻什么也望不到端倪。仿佛未可知的暴雨欲來,銳戾的疾風業(yè)已鼓滿城樓,只待摧枯拉朽。根本無處可逃。 他不是不想回自己家,可終歸還是提心吊膽的怕發(fā)生些什么。留下有備無患也好嘛。巨大的不安籠罩著梁雨泊,可他的表哥不過是到茶臺上煮茶,抬起眼皮好不耐煩的問,小孩子家不睡在這做什么? 梁雨泊當然不可能忽然轉(zhuǎn)性說個一三四六的說教來,那我先上去小姑姑。他心里的感應燈又閃閃,姑父沒回來,表哥應該不至于跟姑姑動手吧。他這么想著,還是迫于緊張的氛圍,一步三回頭的上樓。 窗外雖有明月,容裳卻無雅致。他開門見山的問周叢筠說的和我訂婚是怎么回事? 梁渲頭發(fā)仍帶著水汽,見到容裳面色陰郁,訝異只是一瞬,很快收斂心神,先前,那件事前,是有提過。 看來我這當事人是最后知情的。容裳平心靜氣的斟茶,紅褐色的普洱茶湯傾瀉而下,她前陣子去找過石庭,真是不自量力的找死。 怎么會?我已經(jīng)清楚拒絕。梁渲不贊同的蹙眉,是你爸? 不管他們想要什么,容裳淡淡地說:我都不可能再按部就班的做。話間他拿出一疊相片放到梁渲面前。 你知道了。梁渲苦笑。 嗯。很早的時候起,我就知道。開始我以為只要我表現(xiàn)得夠好,他就會多看我們母子幾眼。是我想多了他從未給予過你一個普通丈夫的愛,也沒有給過我普通父親的關心。容裳神情自若,僅有握著茶杯微微顫抖的手透露出內(nèi)心的波瀾。 梁渲無言看著相片。上頭的女人及那個十七歲的男孩子皆是笑容燦爛。他哪點比得上容裳呢,但梁謹?shù)哪抗鈪s是全然的溫柔無所求。 哪怕是這對母子,也只是像金絲雀一樣的玩具罷了。 是,你大可不必在意。梁渲無聲的咽下放涼的茶水,燈具穿透柔光照出逼人眼淚的現(xiàn)實。不是他不會,是他的心根本不在這里。我們只是他夸耀的工具和手段而已。 我絕不會變成這樣的人,也不會讓石庭委曲求全。相愛的前提,永遠是自愛。如果沒有她,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么。我很感激她,讓我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為自己活著的感覺。 容裳點起七星,指間香煙燒到一半,長長一截煙灰欲墜,梁渲看著,一時沉默。 其實你也很累吧,mama。是時候出發(fā)去找真的幸福了。不過放心,屬于我們的東西,我不會讓別人搶走的。 mama,我正處在這石庭給予的巨大的幸福中心,滋味真的很不賴。我希望你也開開心心的,隨心所欲的生活。容裳長指一彈,灰燼穩(wěn)穩(wěn)落盡水晶的煙灰缸內(nèi),他抽過第二口,便毫不猶豫熄滅。我走先,她在家等我。 話分兩頭。石庭再度回到慶功宴的現(xiàn)場,著實讓農(nóng)牧謠吃了一驚。她挽著情緒明顯變得不對頭的石庭,關切道:怎么回來了? 容裳說,老師還沒出現(xiàn),我做為學生先離席不好石庭搖著頭,終究忍不住將事情與農(nóng)牧謠說了。 農(nóng)牧謠本身于戀情一事上只有豐厚的失敗經(jīng)驗,故而也未能提出什么建設性意見,只是寬慰說你先前一直裝作不知容裳想求婚也稱不上錯,我們到底還年輕。 石庭搖搖頭,不是年齡,是因為我是膽小鬼。她拿出手機一看再看,容裳都未再打來。訊息的界面最新的一條還停留在數(shù)日前上頭寫著,對不起石庭,我不應該打著為你好的旗號試圖控制你,即使我有病,它也不應該成為理由謝謝你愛著這樣的我,謝謝這樣的我有幸遇上你,謝謝你讓我有機會成為你的后盾。 石庭打開一扇窗戶,云間的雨與眼淚不同的是仿佛可以落到永久,她靜靜聽著雨聲,從手包里換了一支小巧的舊手機握緊里面承載著她與容裳的點滴往事,即使換了新機她還是會將其帶在身上,睹物思人。 呆坐久了她身上不免被沾濕,想想還是動身回家。一進門石庭立刻去洗澡了,她不敢讓容裳知道自己淋了雨。緊閉的浴室內(nèi)傳出悠長而清晰的水聲。等她洗好出來,發(fā)現(xiàn)原來他早已經(jīng)窩在被中。她靠上去,有意令綿軟的兩團挨著他寬闊的背,老公我想做。 手還未潛到容裳身前就被握住。收起你的小伎倆,我沒有心情。給你煲了粥,吃完再睡。夜了,有什么明天再說吧。 石庭心中酸脹到了頂點。 可隔天早晨,石庭早早就要為畫展的事出門,也沒空再說什么。她溫柔又討好地親親容裳,晚上等我,在家一起吃餐飯好嗎。 嗯。容裳應了。他當然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怨氣舍不得往石庭身上撒,對付別人倒無所畏懼。睡了個回籠覺到飽,容裳把和周叢筠見面的地點定在mushroom。 周叢筠對容裳的來電既驚且喜,她精心裝扮好自己,比著時間提前一刻鐘到場。mushroom卻是冷冷清清,玻璃門上掛著閉門歇業(yè)的手寫牌子。心里正納罕,就有侍應出來喊她,周小姐,先進來坐吧,老板一會才到。 原來這里是容裳的產(chǎn)業(yè)。想來他是為了見面特意清場,周叢筠對感到一絲雀躍,強行壓低心頭的不安。 容裳翩然而至。 你怎會想到開一家店在這里。周叢筠含著矜持的笑,我之前來過幾次,特別喜歡這的裝潢。 因為我女朋友抱怨附近都喝不到合胃口的咖啡。容裳淡淡的解釋了一句,就決定不再和她廢話。聯(lián)姻的事我知道了。 這句話倒讓周叢筠羞紅臉,家里面原意是想讓我們先培養(yǎng)感情的,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容裳想,這姑娘選擇性失明與自說自話的程度真是見所未見,怪不得被容謹當槍使。當即決定還是把話直截了當?shù)奶裘?,周叢筠,你欺負我的女人,騎到她頭上撒野的帳,我會同你家里一一清算。往后你最好別再出現(xiàn)在她視線里,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我有病的事。不定時去看醫(yī)生就會發(fā)瘋,受到刺激也會發(fā)瘋,關于她的一切更容易讓我發(fā)瘋。我不能保證,一個瘋子會對你和你全家做什么。 他的語氣平平,字句卻猶如子彈,打得周叢筠意識模糊,容裳你真的瘋了嗎?你知不知道拒絕我意味著什么? 我不在乎。 你會一無所有的 我不會。 容裳當然不會自認三言兩語就能解決此事,點到即止。重視她,豈不等于自降身價。生活教會他世間的美好太平是那么不易得,何必再讓螻蟻徒增不快。他對著周叢筠搖搖頭,收起你的自以為是和自作多情,現(xiàn)在,滾吧。 侍應識相的現(xiàn)身送客。容裳轉(zhuǎn)身到后廚隨意看了會,估計著時間差不多就動身回家。他給石庭打了個電話,到底是他說的重話,這勉強算是示好的第一步。 石庭沒要他接,你回家就好。 容裳一時沒能琢磨出她的明堂,也就隨她。從車里出來,等電梯時容裳嗅了嗅手中的奧斯汀玫瑰。今天這花似乎特別搶手,他常去的花店也只剩這十來支。 叮咚,電梯門應聲打開。首先鉆入鼻腔的是比剛剛更濃烈的沒藥的香氣,緊接著映入眼簾的各色奧斯汀玫瑰,盛放的巨型玫瑰挨挨擠擠,恰恰好給容裳留了個身位。 從電梯出來,過道、大廳、滿目皆是柔嫩花朵。他的笑容怎么樣也止不住了,眼角眉梢的色澤在桃粉色的玫瑰間煜煜生輝。 第二道門打開,容裳定了定神斂去笑意。不出意外,家中同樣裝飾了大批的奧斯汀玫瑰,恐怕全城的奧斯汀都集中到他家了,容裳可算知道為什么他只能買到那可憐的一小把。 不過沒關系,原來屬于他的無論如何都逃不掉。 而石庭穿著乳白色的刺繡連衣裙赤著腳站在屋中,正柔情似水的望著容裳。 容裳再也無法克制自己,向前抱起石庭,惡狠狠地吻住。他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這樣好的石庭,他怎么舍得對她說重話。他的寶貝。 石庭分腿緊緊盤著容裳的腰肢,承受著如同疾風驟雨的親吻,直至幾乎窒息,容裳才依依不舍的放開。他把她放在床上,壓著那些盛開著甜蜜的花,下一秒就要再度奉上深深的吻。 石庭率先開口,跟我結(jié)婚吧,我想明白了,我們不僅要做一世情人,同樣也要做一世親人。 容裳明亮的眼睛彎起來,熱情又和煦的樣子里,閃出一分銳利??粗?,也不像在看她,而像透過石庭這個軀殼考量她背后繁茂盛開的宛如玫瑰花墻的靈魂與脈搏。 石庭忽然梗住了。容裳此時的樣子仿似一卷山水,含蓄而溫柔,令石庭顫粟著,不由自主的駐足,又踱步,又駐足。她沉住氣,說完她求婚步驟的最后一句你愿意嗎。話中已帶顫抖。 我愿意。容裳莞爾。這次是毫不猶豫、干脆利落的應承。那三個字裊裊的漾開。像滑浪而過的船只,余震回環(huán)不散。 容裳把石庭擁入懷中。 所有誓言或?qū)⒈粫r間證實,讓我們拭目以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