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韓刑,你再瞞著我去俱樂部打拳,我就和你分手!簇簇看到他身上斑駁的傷痕,氣的直掉淚,沾著藥膏的指腹又不忍下狠勁,沿著淤紫的皮rou一點一點抹的細致極了。 簇簇,我拿到了最高的獎金,這是最后一次了。 俊俏的少年隨意揩了揩還在淌血的嘴角,反手環(huán)住她的腰,下一秒可憐兮兮向她撒嬌,這不是有你嘛!唔~輕點,我快疼死了,你都不心疼心疼我嗎? 疼死你算了!你別鬧我,下次你就是被打死了我也不管了。 我不,我死了你會心疼一輩子的,所以我要好好地活著,我和你,只講今生,不講來世。 說好的只講今生,不講來世,怎么你食言了呢 簇簇被驚醒了,夢里的少年即使頭破血流還是笑吟吟的,他很快又如云煙飄散了。 連綿陰雨的慶隴終于放晴了,洪水正在慢慢褪去,繁重的災后重建工作正在有條不紊地展開。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戶,簇簇低頭看到了環(huán)住她腰肢的手臂,是辭暮。他睡著的時候很寧靜,睫毛好長,看著他的睡顏,有一種特別的安心。 簇簇悄悄起來做好了早餐,熬了小米粥,還有水煮蛋。何晗羿被粥的香氣喚醒,洗漱出來后發(fā)現(xiàn)桌子上已經(jīng)擺好了兩碗粥,拿起調(diào)羹舀了一匙,是甜的,簇簇在粥里放了糖,他本就嗜甜,這種恰到好處的隱秘驚喜讓他笑的眉眼彎彎。 辭暮,你帶我去看看吧,我就悄悄地看一眼,不湊近抬眼,發(fā)現(xiàn)簇簇站在桌邊,有些討好地問他。自從被梅清雨揮了一耳光后,簇簇總是心事重重,他知道簇簇一直想看晞山腳下被發(fā)掘出來的白骨。 好。我?guī)闳タ础?/br> 那些尸骨如今儲存在慶隴的博物館倉庫,如今因為洪水的緣故無法將它們運出去,只好先保存起來再做打算。 運送物資的卡車捎帶了他們一程,博物館離鷓鴣臺不遠,地勢比較高,很慶幸沒有被淹沒,大多物品保存在倉庫里,大廳曾一度擠滿了受災群眾?,F(xiàn)在已經(jīng)有好幾個工作人員在打掃倉庫了。 那個玻璃罩里,是玉璽嗎?簇簇進倉庫第一眼就看到了金光閃閃的玉璽,金底玉身,座上的玉麒麟威風凜凜。 那是寧朝開國皇帝的玉璽,他平定西南后留下了一枚玉璽作為和少數(shù)部族和解的信物。就是罩子里的這枚麒麟踏云。何晗羿解答了她的好奇。 是定窯瓷,真好看簇簇的眼神粘在玻璃罩里那只刻花執(zhí)壺上。她單單看著,腦海中就浮現(xiàn)出了熟悉的溫潤觸感,仿佛自己撫摸過千遍萬遍一樣,我家的木架上有個和這里面差不多的,不過刻的是蓮紋簇簇的記憶似乎潛移默化成了潛意識的一部分,到現(xiàn)在都能脫口而出,把她自己嚇了一跳。 我店里雖然沒有刻蓮紋的執(zhí)壺,倒是有個蓮瓣碗何晗羿接過話,簇簇,就快到了 原來它們在倉庫的盡頭,已經(jīng)被貼上標簽堆在木箱子里,一旁的工作人員正在查驗。沒了名字,只剩數(shù)字。白骨如山忘姓氏,變成了機械的一號,二號,三號 簇簇不知怎么,當她第一眼看到那慘白的顏色,莫名地落下淚來。好像自己也在體會切膚之痛,想到先前那個女人的話,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想到她說的家破人亡,她竟不忍再看下去。 辭暮我們走吧。 人生在世,如逆水行舟。韓讓未身居高位前,和很多退役的士兵一樣,也曾覺得自己會終老于某片蒼黃的田間,生于斯,歸于斯。后來他放棄了元首之位,居于蘊州。才知詩里有言,最怕是春歸了秣陵樹,人老了偏在建康城。萬事都事與愿違。對黎冬伊的愧疚,對韓刑的悲傷,只能匯集到簇簇身上,加之她特殊的身份,談到簇簇,他總是縱容的,縱容的背后,卻是數(shù)不盡的哀愁。 簇簇,都是簇簇。桃花,定窯瓷,豆腐她總是愛美好卻易碎的事物,就像她本該推金砌玉的人生,如同泡沫幻影匆匆消散。造成如此后果,他既是功臣,也是罪人。 幫著搬完新到的物資后,簇簇和何晗羿在鷓鴣臺邊吹風。簇簇看到不遠處山隘口橘紅色的夕陽,晚霞染紅了半邊天,還有環(huán)繞鷓鴣臺的溪邊,在洪水褪去后依然茂盛的蘆葦。何晗羿用指尖撩開了她被風吹亂的頭發(fā)。 她聽到了螺旋槳的聲音。似乎有一架大型的直升機降落了。有兩個男人,迎著鼓鼓的晚風和絢爛的晚霞,向她走來,風揚起了他們的衣擺,年輕的那個,穿著暗綠的軍裝,年長的那個,只穿了件薄薄的風衣。 要一個黃昏,滿是風,和正在落下的夕陽。如果麥子剛好熟了,炊煙恰恰升起。那只白鴿貼著水面飛過,棲息于一棵蘆葦。而蘆葦正好準備了一首曲子。如此,足夠我愛這破碎泥濘的人間。 雖然沒有麥子、炊煙和白鴿,那樣的場景,依舊成為了簇簇此生難忘的畫面。 簇簇,別怕,我來接你回家了。 最后的詩出自余秀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