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旋木
第六章 旋木
黎溯捂著凍得發(fā)紅的耳朵跑上了樓,匆忙中撞到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標準的俄羅斯長相,體格卻不算壯。 到了同一個樓層,他們的方向一致,甚至連目的地都一樣。 那人整理了一下衣服,首先敲響了杜蘊儀的房門。 杜小姐,我是權(quán)總的代理人安東。 杜蘊儀開了門,卻不讓他進入,她很有架勢地上下打量起那個人,無意間,瞥見了不遠處的黎溯,她繃起的嘴角陡然一放。 進來吧。這次她對那人說。 安東很有眼色地關(guān)上了門,隔開了門口黎溯充滿探究的目光。 門剛闔上,杜蘊儀便看門見山地問,權(quán)聿怎么知道我在這? 算了,她輕哼一聲,他讓你來找我干什么?。 權(quán)總他很擔心你,所以特地讓我來看您,您身體好些了么? 礙于他畢恭畢敬的態(tài)度,杜蘊儀有些焦躁,只是擔心,就專門派個人來找我? 怕不是找我興師問罪的吧,為了那個Caroline?杜蘊儀昂著頭,有點挑釁。 安東訕訕的開口,杜小姐,我根本不知道那是誰.... 他嘆了一口氣,其實,我是為了另一件事來的。 前兩天的家宴你沒有出席,您母親很擔心,她希望你能盡快回去。 擔心我么,只會是覺得我給她丟臉了吧。 哪怕是到了這,我也得聽她的安排。她自嘲一笑,盡快,意思是我現(xiàn)在就走? 車就在樓下等著您,安東小心地觀察著杜蘊儀的臉色,出院手續(xù)我也會盡快幫您辦好。 我知道了。杜蘊儀認命地閉上眼。 安東拿來她的大衣,她順手把多余的碎發(fā)擱到耳后,無名指擦過那空蕩的耳垂,她兀地停下了動作,她的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微微側(cè)過身,你先去吧,我要先回旅館取一下行李。 您可以把旅店的名字告訴我,我讓人先去把東西收拾好。 好啊,杜蘊儀隨便說了一個酒店的名字,等我到的時候再給你打電話。 見安東有些猶豫,杜蘊儀朝他大方的伸出手,怎么,怕我溜?那要不然我把房卡和信用卡都先放你那里好了。 他沒有接過,而是從西服夾層中取出一張機票,雙手遞過去,無論怎樣,這些還是由您自己收好吧。 積雪堆在樹杈上,過重了就灑下來,像是一陣輕煙。 黎溯觀察著,往后一靠,身后的椅子吱嘎一聲。 他在等待杜蘊儀。 黎溯把手合攏,因為長時間的接觸雪,手掌反而熱了起來,他把掌心貼在臉頰,時不時往門那兒看一眼。 那個男人出來后,過了一會杜蘊儀才出現(xiàn),她手里拿著些東西,身上的大衣裹得很緊,低著頭,默默地走到他身邊。 走吧。 黎溯把手放下,摩擦了幾下,慢半拍地問:走,去哪里? 離開這...她先把卡塞在大衣兜里,又把機票徹底撕碎,我不想在這里呆著。 帶我離開這兒吧。 黎溯本應該問清她的目的,或者至少考慮一下,用些可說又不可說的理由推拒。 但他都沒有,只因那人輕輕拽起他的袖子,彼時她那顫抖的手就已勝過大段對白,再回神時就已經(jīng)失去反悔的余地。 他們?nèi)ヂ灭^收拾行李,就像一對末日降臨下各奔東西的男女,彼此一言不發(fā),任那夕陽透過板窗,將沉默拉的更長。 直到她的箱子完全蓋上,發(fā)出清脆的一聲,他才后知后覺地問道:我們是要去哪兒? 杜蘊儀拎起箱子,注視著他撐在行李箱的那只手上的腕表,你快一點收拾。 她把箱子放在他的床上,打開夾層,抽出一沓美金,數(shù)也不數(shù)的擲在他的衣服上,除了這些,我還有幾千港幣。 黎溯的額角隱隱抽痛,他弓起的上半身微微抖動,他笑著問:你這是要拿錢雇我? 就算是吧,杜蘊儀把所有的錢放在他疊好的衣服上,至少在這段時間,我不能離開俄羅斯,所以我需要一個人幫我,就相當于一個導游吧。 你確定你不是需要一個保鏢?黎溯盯著那一摞錢發(fā)問。 你是做了什么壞事嗎?他盯著那張白皙干凈的臉龐,試圖從她的眼神里看出更多,可他什么也沒能找到,她坦蕩地就像一個小孩子在惡作劇,還是明知故犯的那一種。 沒有,我只是不想讓人找到我。 那是為什么? 很多事,幾句話說不清。她深深吐出一口氣。 她的言語下掩蓋著一些事實,黎溯決定迂回地尋找答案,那你為什么找我? 因為你很...杜蘊儀皺著眉心,說出了一個詞,很善良。 黎溯搖搖頭,既然你認為我很善良,又為什么會給我錢呢? 有了金錢的交易才比較有保障。杜蘊儀信誓旦旦地說。 黎溯不同意,有了錢的交易才最不讓人放心吧。 他正色道:你至少要給我一個理由,為什么你要和我一起走? 在這里我只能相信你。杜蘊儀心急得直接抓住他的手臂,你到底和不和我一起走? 黎溯輕輕地移開了她的手,那時候來找你的人是誰? 杜蘊儀沉默了,她背過臉,他只是來傳話的,我根本不認識他。 他替誰傳話,權(quán)聿么?黎溯認為他終于找到了這團秘密的中心。 你怎么知道這個名字? 杜蘊儀的眼神突然鋒利,你偷聽我們說話? 我沒那么卑鄙,是你自己昨晚發(fā)燒的時候一直在念叨這個名字。黎溯合上了箱子,走到她面前,你和權(quán)聿,你們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 杜蘊儀有點心虛的低下聲,我和他...我需要時間去重新梳理一下。 為什么?她這種躲避的態(tài)度,不免讓人猜測,難不成他結(jié)婚了? 是。 黎溯想,她回答得倒痛快。 你愛他? 對。 所以你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 完全沒想到他會這么想,杜蘊儀震驚的不知怎么回答。這時候語言是很無力的,她想,不如將錯就錯,反正他和自己之間本就算是萍水相逢,自己又何必去解釋那么多。 就是這樣吧。 我一個人沒辦法在這里呆著,我也不會說俄語。我需要一個人幫我。太陽即將西沉,火紅的晚霞鋪滿整個天空,燙金色的光芒照著她單薄的身軀,倔強而孤獨。 就當作是一場旅行,陪我走完這一趟吧。 黎溯拿起自己的箱子,往前走了幾步,他打開了門, 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出格的一件事。 不過,我想我沒有什么拒絕的理由。黎溯朝她笑一笑,我也是因為情傷才流落到這里的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