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浴
第二章 入浴
表小姐,您瞧瞧缺什么用度,吩咐奴婢就好。 沈安之搖搖頭:你先退下罷。 幾個丫鬟行了禮,便四散開來忙活去了。 眼下不是盛春,院內(nèi)的幾顆杏樹花早就謝了,但繁葉青翠欲滴,墻角低矮的月季紅得正好。院中是方石案,置著幾張石凳,想來酷暑時節(jié)適合在此地納涼。 正對著院門的是正房,旁邊幾間丫鬟住的廂房,還有一間帶煙囪的小房,沈安之猜是各院的小灶。 推開正房的門,里頭由月門及屏風(fēng)隔成幾處,最近門扃的是用膳的小桌,再往里,就是更衣就寢的閨閣秘處了。 沈安之輕輕走進(jìn)去,花梨木的地板隱隱約約倒映著她窈窕的身影。她架起支摘窗,窗外是花園中的假山流水。大抵是隔音自有妙處,潺潺的水聲并不惱人。 她用手肘撐在窗沿,又憑空生出了寂寥之感。她在湖州的宅邸也有山石造景,蔓草生得茂盛,爹爹覺得雜亂,常常命人除去??梢安萆烁v是火燒,來年也會順著春風(fēng)而生。 沈安之離開湖州之時,將大部分仆人都遣散了,只留了兩個守門的老仆。此去經(jīng)年,也不知何時才能再回去,等到那時,恐怕不只是假山,樓閣都敗落了罷 表小姐,水放好了。丫鬟過來提醒道,奴婢服侍您沐浴。 不必了,你們退下去罷。 沈安之只習(xí)慣貼身之人近身服侍,她在湖州的丫鬟浣玉回了老家。況且沈安之雖出身大戶,卻沒養(yǎng)成嬌生慣養(yǎng)的脾氣。 沈衍只是個秀才,在湖州的財(cái)名比文名大的多,盡管柳晗常笑他是沾了銅臭的酸儒,但到底是能登高作賦的孔孟學(xué)子。在他的熏陶下,沈安之琴棋書畫均有涉獵,向往的是稱量天下的巾幗蛾眉,對逞嬌斗媚之流殊為不屑。 得了她的吩咐,丫鬟們疊好了衣裙,就躬身告退了。 衣帶漸寬。 沈安之沉入水中,只把臉兒露在外頭,青絲濡濕在肩頭,襯得這秀項(xiàng)白得膩人。 水面上的月季浮沉蕩漾。 沈家做的是香薰的生意,大概是因她自小就是在胭脂水粉里長大的,沈安之氣若幽蘭,肌容馡馡,浣玉對此體會尤甚,還把自家小姐比作姑射山巔的淖約處子。 月季淡雅,蘭桂馥郁,水殿風(fēng)來暗香滿。 她才及笄,身量還單薄。爹娘逝世后,即使姨母派人助她料理喪事,沈安之也難免四處奔走,勉力支絀。此刻放松下來,昏昏欲睡,不知不覺靠在桶邊睡著了。若不是進(jìn)來倒水的丫鬟喚醒了她,怕不是得被涼透了的水浸出病來。 她睡眼朦朧,簡單擦拭一下,就裹著訶子里衣,躺在榻上沉入了夢鄉(xiāng)。 雞鳴枕上,夜氣方回。一覺醒來,竟已是辰時了。 沈安之還以為自己會認(rèn)床的,不想比在家中還睡得踏實(shí)。前幾夜她總是夢到火中爹娘的尸首,往往三更就會驚醒,淚透枕巾。昨夜到了陌地,倒是個好眠。 丫鬟端著面盆進(jìn)來服侍她洗漱穿衣。 月白的上襦,鵝黃的片裙,淡青的褙子,分肖之髻,清揚(yáng)婉兮。 柳嵐進(jìn)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景象。 昨夜睡得可好? 沈安之點(diǎn)點(diǎn)頭。 柳嵐見她氣色確實(shí)好了不少,眼底的青黑都淡了許多,這才放下心來。 可用了朝食?她又問道。 還未呢。沈安之答道,不如姨母留下來一同用罷。 正巧丫鬟們端了早膳進(jìn)來,柳嵐便坐下來了。 她其實(shí)已經(jīng)吃過了,就再用了一碗后,放下調(diào)羹,看著沈安之喝粥了。 沒個貼身使喚的人可不行,府里近日來了一批良家子,過會兒我把她們叫過來給你挑一挑。 謝過姨母了。沈安之自無不可,當(dāng)即應(yīng)了。 你這丫頭。柳嵐搖搖頭,進(jìn)了這府里就是一家人,莫要如此生分了。 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bào)。姨母尚可不掛念在心,安之卻不敢言忘。 柳嵐見拗不過她,嘆口氣不再多言了。 柳氏做的是綢緞生意,傳到柳嵐手里已是一方巨賈。寧大人去的早,留下孀妻弱女。許多人惦記著她這寡婦手里的錢財(cái)。 沒想到柳嵐頂住了流言蜚語,這些年布莊越做越大,隱隱有向其它領(lǐng)域發(fā)展的趨勢。這與她丈夫留下的人脈密不可分,但更多靠的還是柳嵐自己的手段。 出了這寧府,從拱辰道直至永寧門,誰不稱她一句柳夫人? 她自己是個執(zhí)拗的脾氣,怎能不懂沈安之的性子呢? 雜務(wù)纏身,待沈安之用完早膳,她就匆匆離去了。 沈安之在房里待了片刻,聽見外頭傳了一陣聲響。她猜到是那些丫鬟來了,就推開門出去查看。 丫鬟們排成幾排,沈安之略略掃過,以她的眼光來看,丫鬟們姿容不俗,還有幾個稱得上出類拔萃。 這在沈安之意料之中,她進(jìn)了寧府這一路,看到的丫鬟最次也是面相端正。 須知這后宅選調(diào)之事皆由正室cao辦,在湖州,她聽聞有的夫人為防丈夫色迷心竅,故意選些歪瓜裂棗,饒是如此,丑聞也是頻出。這府內(nèi)老爺不在了,剩了幾個女眷,自然是賞心悅目為先。 沈安之在丫鬟堆里走了幾圈,剔除了那些眼珠子不規(guī)矩的,剩下的丫鬟她一個一個過目。 這次她稍稍拿出了些威儀,有的丫鬟話都說不明白了,直到一個喚作紫蘇的,沈安之與她說話時不卑不亢,面容清秀悅麗。 沈安之當(dāng)即拍板,就留下了她一人。 這府里的管家拿了身契過來,沈安之本想推脫,可柳嵐早就囑咐了他,他把身契丟下,就立刻告退了。沈安之無奈,只好把這張契紙收好在箱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