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湖』10
欲湖
【十】 他沒了話。 湖水淹沒在我與蛇的頸腮邊,好像該說又未說出口的話,輕輕拍打推動著我。他的呼吸啊...... 我本是童棕一棵,卻感覺毛毛長出了軟枝柳,垂落在靜河上,他的呼吸把我?guī)ё吡恕?/br> 蛇的嘴巴會和它們的血一樣冷嗎?凝神的一刻,這個念頭蹦出來。 我想象著那些濕潤發(fā)亮的深綠色樹葉,灌木會在曝曬后發(fā)瘋般地生長,長成一堵墻,成為一個屋頂一個角落,是動物們棲息的地方。到了夜晚,墻里會散發(fā)出日光的余溫和草葉辛辣。 我想象著,不覺暗湖褪去躺落回地被。睜開眼,我半身依靠在蛇肩上,半身纏著它半身,肚腹貼肚腹,略微擁擠的,沒有一絲間隙,晾著半干的一層薄泥,樹與蛇。 夢漆黑得仿佛一種接近凝固,但仍在遲緩流動的液體,我和他緊緊躺在著液體中,透過幽明,我在一片暗色中得以看清他的面容。真是疏影橫斜水清朗,暗香浮動月黃昏。* 他環(huán)顧四周深郁灌木,觀察了一番,終仰面向我嘆息: 方才你在想甚,此是何處? 我凝神,悄聽身后嘭的一聲,一條蓬松又柔軟的狐貍尾巴,絨毛深深,從尾骨生出橫垂在兩人腹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撩動他。他紋絲不動。 蛇,你說,這是我的夢境。 他聲音有些低回,問我要做什么。 我說,我想與蛇親近。 你的狐貍尾巴是綠色的。 他說完,我才悄悄用余光去看。世事八九難如意,不曾想連做個清白夢竟也如此不稱心,果然是與樹葉一般深的綠色...... 我裝出氣定神閑的樣子,頗尷尬地淡淡回:因我是只綠狐貍。 將臉輕輕湊近他,嘴唇貼到他面頰上。我看見蛇的目光追隨著我的動作,只是神情當中 沒有透露出一絲情緒,我讀不出他在想什么。 蛇,我的口好渴。 童棕,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嗎? 我是綠狐,不是童棕。 他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想什么。我們的目光離彼此很近,蛇的眼睫與眉是很淡的金色。我不敢再看,就將頭撇轉。 你怎么想要當狐貍?他問,問得很輕。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不愿說有時我是羨慕狐貍們的,她們總是有許多玩伴,擁有纖細的手爪,面容也多姣好。什么話從她們口中說出,少有拒絕。 我常從她們的描述中聽得與人類或與雄獸交好是種什么樣的體會,這件事她們做著很是容易,我聽著,雖不眼紅,但很羨慕。樹精們生性便獨來獨往,多少給人愚鈍的印象。 蛇聽見我良久的沉默,又問:那綠狐姐,你這樣,是想吃了在下嗎? 這樣的對話好熟悉,但他的聲音頗有耐心,很是好脾氣的樣子。他的耐心使我高興,綠尾巴歡快地搖動起來,不多想便誠懇地對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想與你親近。很熱,你的身體很涼爽。 蛇睜著恬靜的眼睛:我們這樣緊,還不夠涼shuangma? 我喜歡他說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