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一)
疾(一)
自風王府回來水云就病了,昏沉幾日臥床不起。 曼詩一下兒就慌了神兒,請了最好的大夫來樓里看診,說是感染了風寒且身子本就cao勞過度,這一來二去便成了疾,整日發(fā)熱,咳嗽不止。 只水云自個兒知道,她這一病,頗有些大事將成,油盡燈枯的意味。 藥吃了兩日,水云卻還是頭疼腦熱,止不住的咳嗽,急得曼詩在榻前不停踱步。水云雖病著,卻被她這樣子逗得笑出來,虛著聲兒問她,那若是有人來尋我,你要如何應(yīng)對? 自然自然是同來找的人說姑娘病了,臥床不起 水云笑著搖頭說:曼,咳咳,曼詩啊,你樣樣都好,就是咳,就是太過實誠不懂變通咳,我且問你,若讓人知道花魁病重,其他咳咳,其他花樓會怎么? 姑娘慢些說慢些說,給姑娘端水過來!曼詩被水云咳得嚇到,趕緊給她喂了兩口雪梨蜜糖水才說:是我疏忽了不若就蒙混過去,只說姑娘近日不掛牌,再有人細問便說便說是去外頭挑新的丫頭去了,近日不在京城? 咳,這法子倒是可行。水云欣慰笑笑,只記得徐公子例外。 又過好幾天,水云不在京中這消息便不脛而走,傳得人盡皆知。 西芙樓近些年一直是京中最大的花樓,人販子都是上趕著送姑娘,乍聞花魁親自去挑人了,老爺們自然喜上眉梢,以為過不了多久就要得一批好貨色,紛紛問詢水云何時歸來,姑娘們定價兒是怎么個方式,是否選了好苗子來訓導(dǎo)一二之類。 這樣一來二去,流水竟比水云在時還稍多些。 自然,也有不少聲音,揚言此舉不過是水云為了入風王府避嫌。說到底是妓子入王府,身份總是要低些。 我都給姑娘摁下了,只說歸期不定,人選之事亦然。曼詩一邊將湯藥遞給水云一邊說:姑娘病也好些了,四處收羅的新姑娘也在城外小廟里,妾是否放些消息說姑娘不日就將歸來? 曼詩,你做事縝密許多了。水云欣慰笑笑,將藥一口飲盡遞給身旁的婢子。 曼詩歪臉笑笑,卻又忽然止了笑意,還有,徐公子來了 這話聽得水云一下就來了精神,支著身子就爬起來要梳妝,怎么才同我說!快請徐公子雅間等我,好好奉上茶水點心。 水云姑娘!姑娘這病 你倒真不愧是樊娘教出來的人,怎么如此啰嗦!水云哭笑不得,幾乎扶額,我自己的身子自己還不清楚嗎?快去,別誤了事! 曼詩爭不過她,也不敢同她爭,便只能順著她的意思,這好,我這就去,姑娘慢些來就是了。 三兩梳妝,帶釵染眉,水云摸了下,從妝屜下頭找出張薄薄的紙,攤開看了半晌,輕輕摸過上頭字跡,又帶過上頭朱紅的官印。 指尖帶過薄紙邊緣,她恍惚憶起數(shù)年前這紙回到手中時那幾乎不穩(wěn)的呼吸,而今它又要易主,自己卻覺不出有什么難過。 大約時移世易,看重的東西也漸漸不同了。 水云默默將紙塞進袖中,推門去雅間找徐文戍去了。 到時曼詩已經(jīng)在里面候著了,念著她的病,怕過給徐文戍到時落了不好,特意尋了簾子帳將兩人隔開來,只在一圓桌兩頭各自落座。 徐文戍是要緊人物,曼詩不敢怠慢,立時撿了旁邊座兒為他斟茶,一邊解釋說:徐公子莫惱,水云姑娘近日身子不適,怕度了病氣給爺,這才隔了簾子,還望公子莫怪。 哪里的話,徐文戍笑笑,姑娘這是關(guān)照我,我自然感激。 那水云就先謝徐尚書體諒了。水云落了座,朝他點點頭,又同曼詩說:你先出去侯著吧,無事別隨意放人進來,也別讓人聽了墻角。 曼詩猶豫一瞬,卻拗不過水云,最后還是行了個禮退出去將門關(guān)上了。 徐某以為這次來見不到水云姑娘。徐文戍聽了咔噠關(guān)門聲才轉(zhuǎn)頭問水云,姑娘可好些了? 謝過徐公子關(guān)心,妾好多了,不日就要帶了新女子們回京了。水云笑笑,又為徐文戍將酒添滿,才從座上跪下來,凄凄語氣說:公子愿來找我,妾感激不盡! 喲,姑娘這是做什么?快起來!徐文戍假笑一聲,也不急,只慢慢從坐上起來,站直了還捋捋 衣擺這才借著折扇去扶水云。 水云看得清楚,卻不敢皺眉,只是垂眸看著地下,等了半天才等到這人來扶她。 可她卻不遂他的意思,非但不起,還拉了徐文戍袖口,另一手從袖子里掏了那薄薄紙片遞到徐文戍手上,徐公子,小女子無依無靠,身無長物,愿為公子做任何事,只求公子憐憫! 東西給到他便罷,他看了自會明白,屆時若信她就是好的,若還不信,那便真是無回天之力了。至于其他話卻不可多說,也省了徐文戍對那些個甜言蜜語的戒心。 徐文戍皺眉,不知這女人想的什么,卻又被拉著袖口甩開不得,只能一直彎著腰。也就只能用這樣無賴方式,他想著便輕蔑一笑,索性接了紙過來看。 看著看著,他卻愣了。 面上神色變換數(shù)次,半晌,他低頭將紙收入袖中,面上輕蔑神色有增無減,將這東西交給我,姑娘可想好了? 水云瞧著他將紙收入袖中,大大松了口氣,立馬接道:愿為徐公子鞍前馬后,萬死不辭! 等瞧著徐文戍拂袖而去,曼詩急忙進門就瞥見還跪在地上的的水云。她一驚,急忙去扶,觸到水云背后時卻發(fā)現(xiàn)她背后衣衫也已被汗水浸濕。 可她心里卻歡喜,悸動半晌,只落出一句:下了重注,盤算至今,總算是掃清障礙,事成之日指日可待了。 姑娘!曼詩急得險些哭出聲兒,想喚丫鬟來卻又被制住。 別叫人來,我自起來便是了。這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莫要聲張,知道了?水云喘著粗氣兒,好不容易從地上支起來,這才囑咐了曼詩。 曼詩又急又氣,扶著她撐著桌子站起來,終歸還是回著,知道了知道了,姑娘快去歇著吧! 卸了釵環(huán)躺下,不過半晌,水云就半昏半睡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