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睛(一)
黑眼睛(一)
李秋然早就過了去夜場蹦迪的年紀(jì)。她只是在深夜,紅著眼睛盯著屏幕睡不著的時候,刷到了一個長得很帥的樂手,于是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去看一次他們樂隊的演出。 深夜十二點,酒吧外的街道又臟又亮,像是剛從屠宰場逃出來的一只小公雞,搖搖晃晃地沿著時間的甬道奔向即將來到的未知白晝。 綢面吊帶裙松松垮垮,rufang卻還保留著少女時代的堅挺。李秋然覺得他是注意到她了,在一群蹦得七上八下的人之中,她的短發(fā)格外引人注目。綢面吊帶之下呼之欲出的rufang輪廓也引人注目。 他彈的是吉他還是貝斯?李秋然不知道。她只沖他淡漠地一笑。 玻璃球切碎的光就這樣嘩啦嘩啦地打在他的臉上,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他的眉眼長得很像她的初戀。 他也對她笑了。 他有很多粉絲吧。可以上床的那種。 李秋然沒有多想,從包里掏了支煙和打火機,踩著墨綠麂皮高跟涼鞋啪嗒啪嗒走到女廁所后面去抽煙。屏幕上播放的是皇后樂隊的表演視頻,貼滿路易十四式花紋墻紙的墻上是甲殼蟲的海報,和李秋然毫無關(guān)系,卻又好像一支流動的背景板,襯得她整個人頹唐地熠熠生輝。 指尖輕輕敲在打火機的金屬殼上,她遙遠(yuǎn)地看著那個男人在曖昧燈光中掃弦。是灰塵還是霧,又或者是二氧化碳?她不知道,只任一只灰撲撲的煙圈從唇間吐出,飄飄然和遠(yuǎn)方的昏暗揉為一體。 她知道他是要來借火的。故意要把打火機藏到哪里,卻發(fā)現(xiàn)身上光溜溜的,沒一個口袋。 成年人了,竟然還有調(diào)情犯這種低級錯誤的時候。 李秋然笑自己,只能把方方正正一只打火機握在掌心。她偏愛的那種和冰冷金屬觸碰的似有似無的熟悉感已經(jīng)消磨掉了,只剩沒有新鮮感的,自己的體溫。 借個火嗎? 他抬起眼睛來,是雙黑得不反射一點光芒的瞳仁,連圍繞著瞳仁的虹膜也像是點了墨一樣的深沉。 他倆可真是長得像啊。 李秋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一瞬間看錯了人。 她伸出一只指甲涂得矯揉造作的手,掌心里躺著早已被體溫同化的打火機。至少,棱角還是冰冷地反著光的。 他笑了:謝謝。 像個不會好好演戲的路人甲。 李秋然被這種不好好調(diào)情的松弛感驚了一下。在他的指尖觸碰到自己的掌心的時候看了他一眼。 睫毛撲閃,秋波似水。有人說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但他只記得她抬起眼皮看他的那一個眼神,明明是一場排練過很多次的開場,卻有人第一次入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