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正當(dāng)?shù)耐友?/h1>
極正當(dāng)?shù)耐友?/h1> 江闊沒帶寂聽去醫(yī)院，反而七拐八繞到江城東邊的老城區(qū)中心，尋了間臨街的診所鋪子。 陳綿瑜中醫(yī)診所，深藍(lán)色門頭上印出的白字跡十分潦草，寂聽多辨了兩眼，江闊已經(jīng)上前踢了兩腳鐵皮卷閘門。 覆著沉灰的破舊鐵門被江闊踢得浮灰四散，寂聽自覺伸左手捂住口鼻，又往后退了兩步。 江闊注意到她的舉動，扭頭看已經(jīng)站到他身后三步遠(yuǎn)處躲臟的寂聽，輕笑，好心帶你看病，你倒舍得留我在這兒吃灰。 寂聽瞪著眼看他，又沖他晃晃右手手腕，表示沒大礙，反而是他小題大做。 她不肯說話，埋怨的話也只在眼睛里，像是生怕自己張嘴就能吸進(jìn)灰。 江闊又輕笑一聲，沒多說，扭回頭又踢了卷閘門幾腳。 幾番嘈雜的響動終于驚吵了里頭的人，寂聽很清楚聽見有人在門內(nèi)往卷閘門的鎖芯里插入鑰匙，隨即便帶動起鎖頭左右兩根牢固保險又極缺少潤滑的鐵桿拉舌響動起來。 回縮的細(xì)長鐵桿緩緩刮蹭破舊的鐵門，開鎖時聲音尖銳又刺耳，震到寂聽的耳朵里，她覺得自己后背都泛起了麻疹。 江闊倒是站在原地不動如鐘，像是聽?wèi)T了這樣令人不舒服的聲音。甚至在門被里頭的人往上抽時，他還伸手扶了一把。 我就知道，大過年的就你這個混小子會來催命。 鐵皮門被拉升至半空，寂聽看清里頭的人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先生。他穿著灰色的棉衣和黑色的褲子，個頭不高，但腰板挺得筆直，說話時眉頭緊皺著瞪視江闊，說完隨即轉(zhuǎn)身就往里走。 鋪子里頭并沒開燈，寂聽看著他消失在黑暗中，腦海里還留著他眉心印著的三四道深深皺紋，以及他鼻翼兩側(cè)的兩道延伸去唇角的溝壑。 從這位老先生的面部皮膚紋路來看，寂聽敢肯定這位頭發(fā)灰白的診所大夫平日里絕對跟慈祥和藹搭不上半點關(guān)系，至少現(xiàn)在就沒有慈眉善目。 但聽起來他和江闊熟識，可寂聽依然不太明白為什么江闊不去醫(yī)院，偏要帶她來這看病。 呸，大過年的，她可沒病，是江闊小題大做。 寂聽看向江闊，眼里盡是不贊同，可他卻像不明白一樣，只開口催她往里進(jìn)。 寂聽又埋怨地瞥他一眼，扭頭往里走，里面明亮的節(jié)能燈管在她彎腰邁入的瞬間乍然亮起。 寂聽進(jìn)來后站定腳步，這才看清診所三面斑駁的灰白墻壁。墻壁左面掛著診所的資格許可證和老先生的執(zhí)業(yè)醫(yī)師從業(yè)證，右面掛著一副很大的杏林春暖字匾，字跡潦草得與外面門頭上的如出一轍，還有正對寂聽的墻面，那墻半側(cè)是個紗簾遮擋著通向后面的房間，半側(cè)豎了個沒有門的實木柜子，能看見里頭有序排列的許多種藥，柜子側(cè)面還掛著一面三角錦旗和一張三伏貼的廣告。 非常老式的中西醫(yī)診所，寂聽也就小時候在老家景春生活時才見過。 老爺子，忙啥呢，小丫頭還等著呢。江闊讓寂聽坐在柜前的看診桌邊，自己撩開紗簾進(jìn)里間催人。 寂聽坐在前廳，隱約聽見里頭的老先生厲聲罵了江闊兩句，江闊出奇地一聲不吭。 倒是一人降一人。 寂聽暗自發(fā)笑。 繞得我頭暈，你到那邊去，別礙事。老先生從里間走出來，口中的話明顯是對在他身后亦步亦趨的江闊說的。 寂聽也站起來，剛張口要說話，老先生先看她一眼，又揮揮手示意她坐下。 混小子說是出了車禍，哪傷了？老先生坐在長桌另側(cè)，老舊的靠背木椅上綁著厚軟的坐墊，明顯是他平時看診的位置。 寂聽把右手袖子擼起來，面色坦然遞出右臂，眼神卻難掩心虛和不好意思，麻煩您了，其實也沒什么事，可能是因為當(dāng)時沖擊力太猛所以現(xiàn)在胳膊有些酸痛，但說不清到底哪疼。 老先生伸手在她小臂上捏了幾處，寂聽都沒感覺，只在他觸及她的腕、肘附近時，瞬間的酸麻刺痛讓寂聽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嗯，沒事。老先生從木椅上起身，轉(zhuǎn)身拉開柜子抽屜，里頭擺著的瓶瓶罐罐隨著抽屜的拉動發(fā)出清脆碰撞的響。 老爺子，怎么說？一直站旁邊的江闊立即黏回老先生身邊。 老先生沒搭理，仍默默尋藥，等一個抽屜找完，老先生沒找到藥瓶，又要拉開左邊的抽屜，卻被剛好站在那的江闊擋住了手。 一邊站著去。老先生不滿。 江闊沒讓，只是向后退了退，伸手替他拉開抽屜，老爺子，有話您直說唄，憋在心里您難受，我也著急。 老先生伸手拿出抽屜最里面的一小玻璃瓶裝的淡黃色藥水，擰開黑色的螺絲蓋，聞了聞，這才得空抬頭瞥江闊一眼，我說你大過年不讓人安生，匡匡踹門是又受了多重的傷！現(xiàn)在看，你是真把我這兒當(dāng)自家后勤辦公室了是不是！ 哪能啊，老爺子，我這不是想來給您拜年嗎。江闊聽懂老先生話里是在肯定寂聽沒事，于是笑開，怕您年里無聊才來給你熱鬧熱鬧，您還不稀罕。再說了，這小丫頭不像爺們皮糙rou厚，一點小傷小痛的還是得您看看，您說了沒事，我才放心。 混小子。老先生罵了句，把藥遞給寂聽，回去倒手心里，搓熱了，揉兩天就好。 謝謝。寂聽起身，雙手接過藥水。 一早一晚，別嫌麻煩。老先生看著寂聽，隨后又補充了句。 寂聽乖巧點頭，看老先生也無話要說，正轉(zhuǎn)身準(zhǔn)備往外走，江闊卻先摁住她肩膀。 老爺子，我們來都來了，你把脈這么厲害不給她瞧瞧么，別撞出什么內(nèi)傷。 寂聽抬頭看向老先生，正巧瞧見他神色愈加不耐，低頭拉了拉江闊衣袖，心里暗罵他沒眼力勁兒。 老先生卻不忍著，直接罵出口：呸，你個混小子，大新年里沒點規(guī)矩，誰沒事好好的要病看，趕緊走，別想賴我這兒吃飯，今晚沒你的飯。 江闊也不惱，臉上還是散著笑，得，老爺子不愿意也是沒辦法，總不能惹您老不開心了不是。 寂聽在一旁悄悄觀察，只覺得江闊現(xiàn)在也不是真想讓她看病，倒像是與老先生沒話找話說。 我今兒從京市回來，可給您帶了兩瓶好酒，本想明兒給您送來的，可惜臨了匆忙，兩手空空，真是對不住。不過沒事，老爺子，我明兒早一準(zhǔn)來。江闊擺著極禮貌的笑臉，跟老先生絮叨。 寂聽沒見過江闊跟誰這樣熱臉貼冷屁股，他天天都擺著一副天底下老子最吊最牛逼的臉?biāo)伎炜戳?xí)慣了，如今這樣，真是少見且有趣，非常有趣。 明天也別來，我休業(yè)，不做生意，也不待客。去去去，趕緊走。老先生發(fā)完話，轉(zhuǎn)身進(jìn)了里間。 寂聽心里憋著笑看江闊，他卻無所謂地跟她挑挑眉，老爺子就這樣，脾氣怪，面冷心熱的，別見怪，咱走吧。 寂聽點頭，先出去了，江闊跟在后頭，走出去伸手拉扯卷閘門時，又大聲往里喊了一句，老爺子，明兒見啊，我最愛吃您做的紅藕燉rou，明兒您買菜時您可別把我忘了。 說完，他也不等里頭有沒有回應(yīng)，就唰地拉下了鐵門。 * 未來城三區(qū)，0906室。 這幾天你委屈委屈。江闊拉開門，摁開門側(cè)客廳大燈的開關(guān)，側(cè)過身讓到一邊，請寂聽先進(jìn)了他家。 兩人從診所出來，江闊就帶她去吃了晚飯，隨后也沒提去警隊的事，直接開車帶她來了他家。 原因是在兩人吃飯時，江闊便有理有據(jù)地開始和她分析現(xiàn)狀：何夢莉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全奔了家鄉(xiāng)，趙文凱就算再有能耐，對著臨省的人也八成鞭長莫及，所以現(xiàn)在可能被打擊報復(fù)的，只有寂聽，不然趙文凱也不會剛從拘留所出來，就直接跑寂聽家樓下蹲點。如此危險時刻，寂聽若是選擇乖乖回家，無疑是往趙文凱手里送，所以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她先去別處借住。 但大過年的，闔家團(tuán)圓，又有誰會方便收留她呢？ 除非這個人和寂聽一樣，一人獨居，家就方便快捷得跟個酒店一樣。 江闊一邊說，一邊留意寂聽的神色，見她并沒什么不情愿的推脫時，他的言語便立即多了許多鑿鑿肯定的意味。他分析前因后果以及推演犯罪的能耐不容小覷，半真半假的話也絕對對得起他吃的這碗飯。 寂聽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幾次被他說得心里發(fā)虛。 接觸瞿希這幾年，寂聽見的人人鬼鬼不少，有錢人圈子里的爛事自然也聽的多。像她這樣沒背景沒家世的小姑娘，要是真得罪了人，再愣頭青似地把自己送人家的槍口上，下場會怎么樣她太清楚了，所以她知道，江闊說的那些話，不算全是恐嚇?biāo)?/br> 不過，若是他在說她可以住他家時，眼睛別那么放光的話，她想她在走他給的臺階時，會更舒心。 江警官家里這么漂亮，哪里是我委屈。寂聽站在玄關(guān)口，回頭對江闊笑，要換鞋嗎？ 我一個人住沒什么講究的，你隨意。江闊邁一步也站進(jìn)玄關(guān)口，沒關(guān)門，只面向寂聽伸手指著客廳墻后的第一間客房，趙文凱那事兒沒處理好之前你就住那間，你放心，客房很干凈，沒人住過。我這幾日要是忙起來也不一定什么時候著家，你就把這兒當(dāng)自個家，想干什么干什么，不用拘著。 太麻煩你了，江警官。 寂聽面朝客廳熾橘的暖光望向江闊，笑盈盈的眼盛著水光瀲滟，一時叫他辨不出她是真情還是假意。 咱倆，就甭客氣了。江闊挪開眼，噙在嘴角的笑沒揚出來，我先回警隊一趟，你早點休息，別忘了擦藥。 同居了，吃rou還遠(yuǎn)嗎？